把時間拉回一點,回到丁順與懷芷成功守住華沙堡的前一晚。雙方都沒有想在夜間戰鬥的意思,林翔知道這一點,青國並不擅長打夜戰。他再三交代讓守關隘的兵士向他回報任何風吹草動之後,逕自走進白虎的大帳裡。
說來奇怪,自從白虎讓自己暫任最高指揮官之後,祂的神色也變好了些。雖然這樣是好事,但他有種被瞞著什麼的感覺。
沒有過多猜想,他知道白虎一定有自己的考量,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賣掉他吧?那樣也太令人寒心了。
他和夏洛特得到了能夠隨時進帳的權利,和大帳外的禁軍講了幾句話後便與白虎見面。
祂的桌上沒什麼東西,只有方才手裡持著的戰線報告。讓林翔免禮之後問道:「你怎麼一個人來了,沒和英王一起嗎?」
「啊......臣到今天都還沒見過她一面。」林翔起身,「其實不只今天。」
「朕數日前讓她去安撫一些來不及離開的居民,本來都會讓居民暫時遷走的,但此次實在來不及。」
「其實這樣也不是壞事,那些居民多半帶著小孩,皇上讓英王去安撫,那是再適合不過了。」林翔換個角度思考,「說是這樣,但臣實在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這整件事情,都歸咎於朕的過失。」白虎道:「心魔的力量如此強大,當朕想到這一點時,雖不算是為時已晚,卻造成了極大損傷。」
「如果能倒轉時間,就不會有『後悔』這個詞的存在吧?」林翔道:「就像住在熱帶地區的人,語言裡也沒有『雪』之類的詞語。」
「你說得有理......」白虎沒忘記祂本來想問什麼,「還有什麼事嗎?」
「臣,呃......臣剛剛想到了一首藏頭詩,想讓皇上給個評價。」林翔突然換了副惡趣味的表情。
「說吧。」也不知林翔打什麼鬼主意,興許是要安慰自己。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望明月,低思故鄉。」
「......床疑舉低?林翔你什麼意思?」白虎理所當然把每句的第一個字湊在一起,後發現這根本不成語句。
「回皇上,並不是藏每句的開頭。」林翔說道:「您再想想,如果......」
「如果什麼?你有什麼要求,朕什麼時候沒同意過了......且讓朕再想想。」白虎把資料放在桌上,用手指敲著桌面思考著。
見林翔那不懷好意的笑容,便知道常規的思考方式是無解的。祂也不猜,直接向林翔開門見山說道:「難道你的要求大到讓朕難以接受?」
「確實如此。」林翔還沒來得及講出答案,白虎又問道:「該不會是,和英王有關?」
「啊啊?」他沒想過人家竟然會這麼直接,本以為會用些修飾過的話語,但想白虎會這麼容易讓他看穿的嗎?當然不會了。
「果然任何事情都瞞不了皇上,臣成為白國的藩王實在三生有幸。」
「行了,朕聽得出來這不是你的真心話。講得好像朕若是不答應你,就是個不通情理的壞人。」
「臣絕對不敢這樣想,有關這點,臣最近一直在做取捨。」
「朕看你根本就兩邊都想取吧。」白虎一語道破,「男人,心裡想的實在太容易讓朕明白。就說青龍吧,唉......」
林翔終於找到一個能直入話題的點,說道:「恕臣妄言,其實臣來尋皇上,正是因為青皇的關係。」
「青龍?怎麼了,祂讓軍隊殺過來了?你明明也知道這不可能,青軍不擅夜戰......」
白虎這句話的語氣讓林翔非常在意,他沒有順著白虎的話接下去,直接問道:「皇上,在隱瞞些什麼?有關青龍心魔的事。」
「......被你發現了嗎?朕倒也沒有要瞞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專心在打仗這件事上。」祂說話也是直接。
林翔看祂對自己沒有殺心,心裡踏實了幾分,「臣當初就覺得奇怪,為何皇上敢把前線的指揮權交給臣,還說青軍定會繞路到比拉尼這裡......與其說青軍在逼迫我們,不如說是皇上在引誘青軍吧?」
白虎聽此言並不生氣,也沒有露出令人發寒的陰森笑容。而是站起來直視著林翔,「你這樣問,不怕朕當場殺了你?」
「臣確實不怕。」林翔沒有畏懼,「臣能有如此地位,全賴皇上所予之恩賜。若皇上想殺了臣,臣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你不怕死?」
「沒有一個人會不怕死,哪怕入了天仙,臣仍然還留有人性。」林翔繼續說著:「況且皇上如果在這個時候把臣殺了,皇上的計謀該怎麼繼續進行?」
「......」
「臣這幾日左思右想,想著即使是皇上,把如此大的兵權全部交給臣,未免也太過輕率了。想來皇上是打算讓臣去慢慢摸索這點吧,臣也不是很清楚。」
「現在你總該清楚了,說吧,你這幾天都發現了什麼?」
「青龍心魔不會發兵的,心魔行徑如此可恨,將青皇與青王玩弄於股掌間。皇上雖然氣憤,之前卻不知該如何處置。早在心魔害死了青國大批大臣那一刻,皇上就已經有所想法。只是那時一切才剛開始,之中的變數太多。若是在那時就直接讓白軍攻入青國,勝了還好講,倘若敗了,就真的不用玩了。」
「之後的一切都是皇上在背後看著並且默默幫助臣,否則臣在非國與所羅王戰鬥那時就已經死了。當臣與英王和魔女有所接觸,計謀就剩下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
林翔看了祂一眼,在這之後才意識到先前他不知不覺低下了頭。「皇上,您想讓他們『自己』搞定心魔這個難關吧?」
「......你不錯嘛,確實不錯。」白虎這時的一抹微笑讓他已經看不懂了,「難怪你能完美駕馭火虎鍊的力量。」
「這都得多虧皇上,雖然過程辛苦,但臣還是挺過來了。」林翔自嘲說著,看樣子白虎終於對他坦承出真相。「臣好奇,皇上當初是怎麼察覺到這點,又是怎麼下定決心有如此作為。」
「等你入高階後,自然就能體會了。」白虎道:「唯一不對的地方,在於朕是在幾個禮拜前才想出來青龍身上發生了什麼,甚至晚於丁順與玄武。」
「原來如此。」林翔並不覺得可惜,意圖猜想白虎的心思本來就很難。能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他還能要求什麼?
況且白虎這樣做,確實不能說是在害他們倆。只是......
「既然這都是皇上的計謀,那能否回答臣,為什麼還要讓臣去南方借兵?」
「無非是擔心南邊那個華沙堡守不住而已。」白虎起身說道:「那時讓你去借兵,朕根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算是替今日增添一道防線。魔女與非國的兵,再配上丁順的指揮應該是很穩的。不過既然懷芷還活著,你也無須擔心。」
「......那些弟兄,很久以前就已經被皇上割捨掉了嗎?」林翔啞然,如果,如果照著白虎的計畫行事,換個角度想的話,早在裏海那一戰......不,在他與青國右軍的那一戰起,曾和他並肩作戰的許多將士,無論如何都逃不了死亡的命運?
白虎知道他在想什麼,靠近了他幾步,將右手放在他的肩上。
林翔反射性的想掙脫,從白虎的角度看,祂這麼做是為了要解救祂的丈夫與兒子;從自己的角度看,眼前的祂同時也是個手擁無數性命的殺人犯。
「你現在才感到害怕嗎?」白虎收回那隻手,「想不到吧,這是朕給你上的最後一課。」
「皇上似乎對臣過於高估了。」林翔腦海中浮現出數十萬具屍體疊作高山的場景,心想著自己竟與殺人犯如此靠近,卻突然吐出了令白虎意想不到的回答。
「老實講,臣也沒有什麼資格批判皇上的行為。戰爭的結果無非就是讓全天下知道,哪邊是王,哪邊是寇罷了。臣現在會厭惡皇上的所作所為,想來只因為間接殺的人還不夠多。」
「正是如此,也不枉費當初朕一眼就看中你。你是個好學生啊,林翔。」白虎對此表以讚許,古怪的氣氛好像消散了一些。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etmTKuG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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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抬頭看了天空的月亮,些許浮雲遮住了它的光彩。到了白虎的大帳附近本想和白虎問聲好,揉著腦袋瓜的林翔卻從帳門走出。
「你、你怎麼了?皇上剛訓斥了你很久是不是?」她上前關心問道:「臉色看起來不太對勁。」
「先離開這裡吧,至少到明天太陽出來我都不想再來這個地方......」林翔並不想讓人家操心,只得苦笑著裝作沒事的樣子。「先走先走......」
一瞬間強烈的噁心感從胃裡直湧上來,吐出大量酸水的林翔把夏洛特嚇著了。拒絕了人家的攙扶,等林翔覺得好點之後,才到樹下一處人少的地方坐著。
草地坐起來沒啥感覺,噁心與暈眩的感覺交雜著。夏洛特見此沒多說話,只是一直輕拍著他的背。
良久,林翔回神過來。
「皇上和你講了什麼......」夏洛特眼裡滿是擔心,「祂不會隨意處罰人的,就算真處罰了,最多就是拖出去打到得休養整整一個月的地步。而且打的也是屁股......還沒見過有人會頭昏腦脹的。」
「對我來講被杖責百下還比較好些......看來皇上沒和你講實情。」林翔依靠在她的身上,「沒講也好,省得妳和我一樣受苦。」
「受什麼苦啊?看來你一定是做了什麼糟糕的事......怠忽職守讓青軍過來了?」
「怠忽職守的話我早就死了,唉......說到青軍嘛,確實和青軍有點關係。」
「青軍怎麼了?什麼意思?」夏洛特好奇問著。
「青軍不會打過來,皇上和臣保證過的。」他的臉色還是不好,道:「這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中,至於妳我......都只是祂的棋子。」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DPl3bDG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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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青痕已經亂了思緒,花了好久時間都沒能冷靜下來。
這裡連桌椅都沒有,四面牆壁與上下都像是被塗上了過於明亮的白色,待在角落時得仔細點才能看清夾角間的細微痕跡。
「一切都來不及了啊......來不及了......」青龍看了眼自己的兒子,話音很是虛弱。
祂一開始本想藉由這種方式來節省體力,在等外人來救援時也有餘力去思考該怎麼離開這裡。但在這個時間近乎停止流動的地方,終究還是受不住孤單與恐懼,放棄了所有的可能性。
現在就連青痕也慘遭心魔毒手,能逃脫出去的可能性說是零也差不多。
此時空間震動,站直身子的青痕被晃到跌坐在地。青龍一聽到這個聲音又張開口說道:「來了......它要來了......」
「你到底......到底在說什麼東西啊──」青痕往青龍臉上直接就是一拳,從未想過有這一刻的他看著支撐不住而倒地的青龍,耳邊傳來了惡魔的歡呼。
青龍心魔不知從何處出現,青痕轉過頭,看上去稍暗的青龍站在他們面前。
「歡迎嘻嘻......歡迎來到『你們』的牢獄......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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