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玄白仙境這邊。
動亂過後的一個月,副千戶狄純在林翔不在的這一段時間理所當然地承擔了仙境內的種種,其中最困難的莫過於和白國的禁衛軍施諳一同殲滅長右族的這件事情了。
原本翠綠的一片大地,卻在那之後依舊殘留著無法抹去的傷痛。血跡斑斑,死者們奉獻了自己身體裡的一切來揮灑這片綠色的畫布。
神元四百五十八年元月七日,也就是青龍宣告麒麟已死的兩天後,施諳帶領了近兩千人暫時駐守玄口關,並要求狄純與其合作共同尋找長右一族的餘民並擊殺之。
長右族並不會坐以待斃,牠們在得知天仙長恆死於白虎手下之際,當下便迅速推出一位新的首領,妖仙境中階的長宇。
元月十五日,兩軍第一次交鋒,長右族因長宇的不當判斷而大敗人族,原本兩千隻的部隊被掃蕩到僅剩四分之一有餘,長宇在混亂中被施諳拿下首級。
二月十日,施諳在深夜中再度帶領著五百員士兵意圖永絕後患,卻反被長右們的陷阱所捕獲。正當陷入絕境時,狄純和在更早以前便偷偷埋伏進去的士兵來個裡應外合,長右族這才從歷史上被永遠抹去。
而今日,二月十一日,施諳正在指揮自己的部下們收拾著。
來的時候兵荒馬亂的,現在有空了,總該整理一下了吧?施諳看著外頭每個人收帳篷的收帳篷,清理痕跡的清理痕跡,證明了沒有人在混水摸魚,他這才點了點頭,正欲轉身離開基地稍作休息時,一道倩麗的人影說:「施諳?」
「嗯?是副千戶啊,有什麼事嗎?」施諳看著眼前的一名女性,她手上拿著兩個白色的馬克杯,對著自己問說:「最近天氣有些寒冷,我泡了一點咖啡,要喝嗎?」
「咖啡?想不到副千戶妳年紀輕輕,就會喝這種東西了......最近工作很辛苦嗎?」
女子正是狄純,對於施諳所問的這個問題,她先是嘆了口氣,隨後坐在他的旁邊說:「唉......如果林翔他在這邊的話就好了......偏偏劉志他又跑去和你的那些士兵鬼混去了,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重複著一樣的事情,實在很麻煩耶!」
施諳聽了不禁覺得好笑,他並不是會重男輕女的那種人,可是既然對方都感到厭煩了,那為什麼還要當官?
只見現在的狄純整個人像是一隻頹廢的小花貓一般,施諳便打消了詢問的這個念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搞不好是因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才會選擇這一條路?
短短幾秒內,施諳滿腦子就已經有了這麼多種想法,畢竟平日待在宮中,白虎要他做什麼便做什麼;可在這邊能夠隨心所欲地帶兵過關斬將,倒也讓他很是快活。
他只好換個話題,問:「妳說的那個林翔......想必對妳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不問還好,這一問,狄純的臉活像是隻煮熟的螃蟹,整張都是紅的,一時害羞的她緊張兮兮地說:「嗯、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我是覺得我已經問的夠清楚了......你們兩個不就是這樣的關係嗎?那又有什麼好害羞的?」
「唉呀!我和他那個傻子的關係......別提了!話說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回來啊?整天都讓我操心著呢......。」
施諳這可被逗樂了,不就是在交往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哪像自己,久居宮中,連見到一個生面孔都很困難了,更何況是女人?
「這我也不清楚......老實說我也是覺得很莫名其妙,怎麼都過一個月了,還沒有半點動靜?」
施諳指的有很多,沒有半點動靜和覺得莫名其妙是兩回事。當然,他此時比較想要摸透白虎這位君王的想法。
就在上個月的二十號,白國那邊突然下了一道聖旨,說是要讓施諳他擔任指揮僉事一職什麼的,坦白來講,很有可能是白虎祂知道了自己帶兵不當,到最後還要靠別國的人來支援的這件糗事,總而言之,施諳以後也不用當禁衛軍了。
白國的禁衛軍是沒有品秩的,是由每年五月的一連串測試所挑選出,雖然地位有比一般的軍士高了一些......但還是軍士,而且還要忍受著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壓力。
可是施諳挺過來了,其實仔細想一想,他並不是徹底完蛋。人犯錯了不要緊,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多立幾件功勞,搞不好能當個京衛指揮使也說不定。
「咦?那是誰啊?」施諳目光瞥向在一旁氣喘吁吁的一位宦官,他問。
「啊!張公公?發生什麼事情了?平常不都是劉公公或者是馬公公嗎?」狄純驚呼道。
「現在先別管那個了,副千戶妳可知曉,統領現在...現在已經舉起了屠刀大開殺戒啊!」
「什麼!您是說統領...為什麼?誰出事了?」
只見那個張公公汗如雨下,手上還拿著一卷黃色的捲軸,他說:「林翔...林千戶呢?他還沒回來嗎?方才青龍統領說了,他這時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您說他要回來了?可是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
「唉呀別管那些了,我這還等著給他念聖旨呢,今天早朝時,統領祂把大約八成的臣子們拖去午門...仗打五十......。」
「等一下!你們兩個都先不要急,張公公,聖旨的內容是?」施諳插口問,最近他常常見到這位宦官,兩人聊開了之後也不在乎那些禮節,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聖旨?這......統領說了,除非見到人,不然我是不能洩漏的......。」
「張公公,既然事情已經到了如此緊迫的地步,也用不著再管那些了吧?」狄純不耐煩地說。
那人先是思考了一陣子,接著才道:「好吧,我就先告訴你們內容,林千戶他......。」
狄純和施諳在張公公的說明之下,腦中就像是被敲響的大鐘一般來回擺盪著,久久不得平息。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lmDonDZ5C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5n5RwHMgl
在這之前的稍早,丁順開口問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騙我?」
其實答案可以很簡單的,林翔只需要回答:「我不想讓大家認為我是一個罪犯。」就能夠解釋這一切了,若換作是國中教育會考的話,這應該是國文科的其中一題,最符合題意的選項吧?
可是他說不出口。他的確有想過會有今天這種局面,但他那時卻認為離這天還有很久,便也沒有思考著接下來的後續。所以問題來了,現在該怎麼辦?林翔已經沒有辦法隱瞞下去了。
見林翔打算就這麼沉默到回仙境,丁順實在受不了了。這也是為什麼馬車會延遲的關係,他先是找個藉口打發掉了車夫,再強硬地把林翔拖去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中,接著開始用他自己的老方法和林翔溝通,就是打架。
丁順會有這種想法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自古以來,打架永遠是一種下策,但卻很快就能看出效果。
拳頭有如流星一般砸在林翔的身軀,他並沒有反抗,就是呆站在那兒充當丁順的出氣筒,他心想,這也許是能夠謝罪的一種方法吧?
「天真,太天真了。」丁順心中暗道如此。
那時他知道了有人會被調派至此,腦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懷疑。這裏雖說是仙境,可和京師那裏差了十萬八千里啊!怎麼會有人心甘情願接受這種安排?
但他還是選擇相信了來到他面前的人,林翔和他同歲數,想必有很多話題能聊,他也漸漸地放下了心防。可誰又能想到,莫逆之交也會欺瞞自己?
寒心啊!現在丁順除了用那紅腫的拳頭宣洩自己的怒火,還能做些什麼?
「為什麼說不出口,你是啞巴嗎!」一記左鉤拳命中了林翔的鼻樑,血紅緩緩流出。
「我把你當朋友......你他娘的就是這樣對待我的!」一記右鉤拳命中了林翔的嘴部,口中的鐵鏽味一湧而出。
「你這個王八...難怪你會被懷疑,你這個爛人、奸賊!你之所以會被汙衊,這全都是你活該!想要造反的社會亂源、敗類!」丁順幾乎是把自己所想得到的最惡毒的話通通都給了林翔,只差沒問候他家中的女性先人,畢竟家人是無辜的嘛。
這句話正好點燃了林翔的導火線,握住了丁順那隻原本想要繼續揍他的左手,接著便提炁全力揮拳擊中了丁順的臉,因為衝擊力的關係而往後飛了一小段距離的丁順看著林翔,他說:「我不是!」
攻守交換,林翔整個人爬到他身上,使勁力氣狂打,一邊說著:「我不是...我永遠都不是!我不是爛人!我不是奸賊!我不是亂源!我不是敗類!!!」
丁順這才發覺到林翔的實力,同知耶,本來就應該要比自己一個小小的鎮撫使還要強大才對。他費力想要掙扎,卻是被林翔壓得死死的。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欺騙你!你以為我不知道被欺騙的滋味嗎!那種整日提心吊膽,生怕統領向自己宣告了死刑,害怕自己的項上人頭被砍下的恐懼你懂嗎!你不懂!你只是選擇相信片面之訊息,卻沒有想過我是多麼的痛苦,你有什麼資格評價我!你倒是回答我啊!」
吼了一大串,林翔心中的水壩終於潰堤。眼前只有丁順那張滿江紅的面容,眼淚不知道流了多少,但已足夠模糊他的視野。
良久,他才從丁順身上離開,冷冷地說:「丁順......。」
「......怎麼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段時光。」林翔吐了口氣,又說:「我喜歡這裡的一切,這裡的人事物都比京師那邊還要好上幾倍,可是我會怕......我害怕其他人知道吳王的事情,更害怕大家知道了我和他有深切關係的事情,於是統領便答應了我,說是會用調令的方式讓我到這裏來工作,並且等待那個時機,那個能夠一舉殲滅奸臣的時機。」
「......。」
「我很感謝你,也很感謝狄純,很感謝這裏的所有人和士兵們。是你們讓我能夠暫時忘卻那些痛苦,那些恐懼。我是真心地想要繼續這麼生活下去......可是現在卻成了如此,我還能怎麼辦?」
「......什麼嘛。」丁順這才說了一句,慢慢地站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就這樣離我們而去,還好你不是這麼混帳的一個人......。」
「......怎麼可能。我才不會.......。」
丁順笑問:「啊嘶......話說你這個人下手也太重了吧?我這麼一個帥哥都破相了,你該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我......。」
「嘛,不過你也是呢,臉上掛彩的滋味肯定不好受,這樣就算扯平了。如果你事後想要請我吃個飯的話也是沒關係啦......。」
「我哪有那個錢啊!」林翔想起了自己那正在健身而消瘦的錢包,連忙拒絕道。
所謂男人的友情其實就是這麼單純,明明上一分鐘還在吵架,下一秒卻又和好了。林翔和丁順這兩個人就是一個極佳的例子。
「那我就問你,你回去之後的下一步是?」
「這個啊......。」林翔正要回答,卻聽到除了丁順以外的人聲,喊著:「兩位大人,我這可是找到你們了......時候真的不早了,咱們趕緊前...這是怎麼回事?」
此人正是那位車夫,見他們兩人的臉上幾乎全部都是血,大白天的還以為見到了鬼呢。林翔這才適時的解釋道:「沒有啦,剛才丁順他這個笨蛋說想要上廁所,結果一個不小心滑下去了,而我又不小心撞到樹幹......你那裏不是有白玉軟膏嗎?聽陛下說只要擦一下就會好了對吧?」
「......。」車夫無言。
「......。」丁順無言,並且怨怨地瞪了他一眼,隨後小聲道:「你個王八......這損人的功力能不能稍稍減弱一些啊?」
林翔回道:「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釋......。」
爽朗的笑聲傳遍了天際,烏雲密布的天空也才在此時又露出了它的微笑,蔚藍和金黃的配色成了最好的一幅作品。
ns 15.158.61.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