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此時又向前走了幾步,擋在狄純面前問:「這裡已經是本王的藩地了,你們為何前來?」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是明知故問,可是眼下他必須得把這群人給趕回去,否則就這麼耗在這邊也不是辦法。
「燕王?林翔,你居然投靠了白國?還把這塊地也......真是荒唐!」紀青怒斥道。
「荒唐?這倒是好笑......怎麼講得你們跑進我的領地是應該的?」林翔冷道,似乎把眼前的這些人當成是意圖侵犯他家園的敵人。
「哼!大人,咱們絕不聽從這賣國賊的胡言亂語!弟兄們,隨我......。」元華不理會他眼前所厭惡的人,一心一意只想著把林翔等人先殺了再說。然而,林翔卻是面無表情,只舉起了右手道:「土盾,散。」
一道看上去挺結實的長方形泥土色與其說是向外擴散,倒不如說是只針對元華一個人。他深知由炁息所凝結的效果,隨後被彈開的元華便在他的意料之內。
「嗯?我說元副千戶啊......現在不是要準備進攻了嗎?怎麼,想給在場的人表演一場魔術秀啊?」林翔用手遮住了笑容問。
被彈到地上的他頓時惱羞成怒,也不顧他的士兵們是怎麼看他的了,起身拍了拍泥土後氣道:「你......你......無恥!竟敢......。」
其實,林翔方才的土盾是有動了手腳的,妖仙境低階以下的人看不到,這也就是為什麼雙方後頭的校尉和總旗只是看著元華往前衝過去就突然往後倒的原因。
「燕王之令,爾等是要不從了嗎?還是真的要逼我們這邊動手?」跟隨著林翔的丁順冒出這麼一句。
原先士氣高昂的弟兄們瞬間洩了氣,也不敢朝林翔殺過去,生怕他又會搞出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招數。
「林翔,你這是要謀反了嗎?老夫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教導你,你就是這般回報我的?」紀青的語氣依然平穩,可旁人也不難聽出他言中的怒色。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不變,回道:「哼......大人可是在此種場合和本王講親情?真是可笑!」
「......。」
林翔一句話就逼紀青閉上了嘴,在這種敏感的場合還把私情拿到檯面上本就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是他的一句無情此時卻是真真實實地傷了他剛硬的外表下那顆有著情感的心。
「拿火槍!」他突然喊道。
林翔所帶來的三百精兵紛紛舉起手中的英式火槍,對準了紀青一行人。轉瞬間,他們正被無數的彈孔注視著。
「林翔你藐視王法!信不信本官回京之後立刻上報給青龍統領!」元華眼見局勢不妙,拿出了他所認為的,最後的壓箱寶。
然而,林翔聽到這句話只覺得想笑,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本王豈不是更不能放你們走了?聽我指令,開──」
「慢著!」正待林翔下令對著眼前的真人標靶開槍的同時,原本沉默的紀青大吼一聲,又道:「林翔,老夫可否和你稍微談一下?」
他比了個暫停動作的手勢說:「喔?紀大人想要與本王溝通......好啊,我就知道指揮使的眼睛是雪亮的,比起旁邊某個不長眼的實在好太多......這邊請吧。」
林翔用右手擺了個讓紀青先行的手勢,在紀青走至林翔後方的幾秒後,他對著自己這邊的校尉們說:「千戶和百戶所的士兵,就先待在這裡別動,本王待會兒就回來了。」
他們聽了也是一臉疑惑,但還是乖乖地照著林翔的話去做,繼續擋在擰眉瞪眼的元華前面。
歷經了千辛萬苦,林翔終於回到了千戶所,這個待了五年之久的地方。
都說離家而去,在外頭嘗過了酸甜苦辣的孩子總會不禁想起家鄉的美好。雖然仙境並不是他原本的家,但也夠像了。
「大人,請喝茶吧。」
「......。」
紀青盯著茶杯中裊裊升起的茶香蒸氣,瞇著眼,也沒有要喝的打算。
「大人不喜歡喝茶嗎?」林翔對於紀青沒有舉起茶杯的行為感到不解。
清明前所採摘的茶為明前茶,又稱為早春茶。
芽葉細嫩飽滿,茶內含香氣物質豐富、滋味醇和、鮮爽度高,可就在於每年能夠達到採摘標準的產量很少,所以有「明前茶,貴如金」之說。若說雨前是茶中的上品,那麼明前便是茶中的極品了。
「我記得,大人以前可是很常讓府內的下人為自己泡上一杯的呢。」林翔又說。
「......林翔啊。」紀青開口了,在氣氛如此不佳的情況下。
「怎麼了?」
紀青一手朝外、一手朝內地握住茶杯,淺嚐了一口杯中的明亮碧綠後道:「統領祂......哪裡對不起你了嗎?」
林翔的臉色凝固,「大人此話怎講?」
若他還是青國的臣子,方才紀青的那句話他應該會當作沒聽見,並要紀青慎言的才是。
然而紀青只見林翔臉上沒有閃露出半點畏懼,便嘆氣道:「你應該會知道我的意思,再怎麼說我也拉拔了你那麼多年......你為何反了?」
他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如此地簡短,隱約可見困惑的身影。
林翔放下有些熱度的茶杯道:「因為祂此次犯下的過錯實在太大。」
話到這裡,紀青忍不住咆哮,「統領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老夫從未想過,你竟是如此忘恩負義!」
「......所以呢?」
林翔看著一地的茶杯碎片以及尚未飲下的茶水,隨後盯著紀青。
「當初聯合其他大臣們讓我穿小鞋,讓我被貶官,現在又跑來這邊對我說三道四......不覺得很矛盾嗎?」
其實他真的不想把話說得這麼狠,紀青的一番苦心他是知道的。可自己的恩人卻沒有辦法理解他的行為,而是先斥責他,這就讓他覺得不爽了。
補述一下,明朝時期的錦衣衛指揮使說白了就是個虛職,真正在掌管的人是一二品的掌衛事;而青國的錦衣衛則是相反,掌衛事由兩位正一品、一左一右的都督勝任,只需要讀一下沒有辦法上朝的指揮使的報告,並告知青龍即可。
可是呢,之前的一次大清洗恰好兩位掌衛事都有份,唯一能靠的就是老邁的紀青了。
沒有回答林翔的問題,憤怒地又坐了下來的紀青說:「那你接下來要怎麼做?兵諫?」
林翔冷回道:「兵諫我一個人實在是做不到,而且我也已經不再是青國的人了,自然有其他人會幫助我。」
要不是林翔曾經待在青國,這件事情恐怕還得更難處理些。
「......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後果的,你可知現在京師的局勢如何?」
「自然是一片慘況是吧?」他並不感到意外,雖然他目前也只是東聽一些、西聽一些青國的狀況,但連紀青都這麼問了,可見其嚴重性。
最重要的是,人民們那時可承受不起大軍殺入京城交戰的後果啊!
「即便如此,你還是要繼續嗎?」
林翔把茶杯放到右邊的小桌上,「是的。」
原本以為紀青會對自己再度發一頓脾氣,他卻是面無表情道:「早知道事情會演變至此,我當初就不應該收養你......。」
林翔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反倒是紀青意外了,「你不生氣我這樣說?」
「嗯,這個嘛......我現在比較想要糾正一句話。」
「什麼?」覺得被羞辱的紀青沒有給林翔好臉色看,恨不得把他給掐死。
「當初若是你沒有收養我,這種情況也只不過是延遲發生而已。」林翔起身走了幾步,又道:「早在我加入了你們這個團體之前,現在的這個結果就成了必然。」
「......。」
見紀青沒有要反駁的樣子,林翔視作他認可自己的話,接下去道:「做為一個指揮使......不,千戶的時候,你就已經發覺到了一絲絲怪異,是吧?」
紀青沒有說話,他繼續道:「就當你是默認了,其實我也是,我總覺得那些文官全都是會偷天換日、蒙蔽欺騙、毫無羞恥心的腐敗讀書人......。乍看之下,武官雖說言行過為魯莽,內心卻是純樸的,光是這點就不知道比文人好上幾倍。」
「可就在某一天,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爛了,徹徹底底地腐爛。所謂朽木不可雕也,那些敗類只顧著自己的利益,不斷地無所不用其極好讓自己名利雙收。朝堂變成了一個大染缸,像是一種致命的病毒,感染了官場上的一切。」
「最後,我也被『感染』了,可是好險你把我拉了出來,拚了命也要讓青龍統領將我送至一個安全的地方,這裡沒有爭吵、沒有利益誘惑,有的只是一片祥樂......。」
紀青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翔,「原來......原來你知道我......是為了......。」
林翔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說:「就是因為知道了,所以才想要為這個即將毀壞的國家做點什麼。哪怕我不是青國的人,我也想要與和我有同樣想法的人一起完成這個抱負。天子處死貪官本應好事一件,可錯就錯在祂不應該用這種毫無人道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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