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龍心魔發出這兩份旨意的幾天後,白國同玄國聽說了消息。
「你再說說,祂是怎麼說朕的。」白虎面上平淡,心裡卻是像座將要爆發的火山般。
「祂說了,『現在就連白虎和玄武祂們都要插一手......朕可是祂的夫君啊,祂憑什麼干涉朕的國事?朕早就看祂不爽......』」
和白虎說話的人正是之前的那隻影鼠,雖然影松先前作為張元的親信,可張元把這些事情隱瞞的很好,青龍心魔許久未近政事,就算說要查,也拿不出個辦法來。
既然深得張元信任,自然也受到內閣幾位大學士的喜好。
那天青龍心魔開朝會時,影松便用隱密型輕疾在外頭聽著,外頭的禁衛軍大多知道他不僅只是個錦衣校尉而已,就連當朝大學士看見了,怕是都得問候一下。
隱密型輕疾乃是白虎上次給他的,它所費的炁息略低且不易被他人發現,最重要的,乃是其中的錄影功能。
假設今日祂是青龍本尊,這種招數很容易就會被祂看破。但那日過後,影松也知道了,坐在皇帝位上的「祂」絕非本尊。
「白皇陛下,下一步該怎麼做?」
影松摸摸他臉上的淡痕,每次和白虎通話時,總有種疼痛的感覺猶存。「卑下在想......皇上祂,可能不是本尊?」
「......應該真是如此吧,其實這事,玄皇也曾與朕說過,如今看來,已經不假。」白虎的聲音從輕疾的口中發出:「此次辛苦你了,那邊現在沒了中書省......內閣的情況如何?」
「那次朝會時,皇上祂宰了一個都督和大學士。因為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許多人雖然害怕,但也沒有做出些什麼『找死的事』。」
另外一頭,許久沒有傳來聲音,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這次的情況雖然說是非比尋常,但早些年前,鳳凰不也是不知為何就起兵造反了嗎?
整合了玄武對白虎說的話之後,祂甚至都能大膽推測出,現在的青龍和那時的鳳凰,及有可能都是同一種勢力在背後操控著。
「找死的事......是啊,你說的沒錯,那些官員從小苦讀,進了國子監,之後便不斷地被灌入對君王的忠誠以及勸諫。這是優點,同時也是缺點。當一個殘害他人的君王存在時,所有的忠誠都已無用武之地,這乃是人族悲哀之處。」
「白皇說的......極是。」影松雖然嘴上這樣說,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認同的。
入錦衣衛這麼多年,早已不再刻意去區分人類和自己的差別。長久和同伴相處下來,要說完全沒有產生任何半點感情,那都是騙人的。
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已非。自己的定位到底在哪裡,他一時竟也想不出來。
「朕知道你其實是不太認同這些話的,這點朕懂。咱們倆平時和不同的人相處,思考的角度本來就會不同。同伴都被外放去殺人了,換作是朕,也會難過。」
「白皇是否還有事情需要卑下去做?」影松不願繼續談論下去,每說一句,心就多痛一分。
「之後朕會再通知你。朕想,你的身分,那些大學士們早就都知道了。就算如此你也不必太過害怕,畢竟他們還得需要你。不過,凡事還得小心,得特別提防那傢伙。」
輕疾很快沒入土中,影松才去了內閣那兒找人。
「是誰......啊,是吳校尉。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面前的人沒他想像中的年老,沒他想像中擁有衰老的特徵。儘管他只是比起其他人稍微年長一些,但卻得扛下這般大的壓力。
「好的。」他說道,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一瞬間,只剩下磨墨的聲響,還有窗戶旁的颯颯。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kyuikJQb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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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結束了通訊,和一旁的玄武與狄純說道:「朕想,把一些事情交給他做,果然是沒問題的,只是他的壓力必然巨大。」
「皇上說的沒錯,吳校尉現在應該算是在兩國都犯下了叛國罪。當然,我們知道其中的緣由,自不會有太多動作。但是大多數人都只會看表面,可要讓他捨棄在青國的身分,也不是個法子。」狄純苦惱道。
進入了社會,當然得面臨許多的抉擇,舉凡決定要加入那一方,改革派還是保守派之類的問題。加入某個派系有好處也有壞處,但最不受人待見的,正是那種保持中立的牆頭草。
「現在咱們只能希望,青龍心魔那傢伙不會發現那人的真實身分。不過既然祂都沒辦法發現輕疾的炁息了,想來也沒多強。」
玄武如此道,白虎卻說:「話不能這樣講......那時候,咱們都沒想到,和咱們日夜相處的鳳凰居然會變得這麼強大。這次斷不能再懈怠了,不然我擔心大事不妙。」
一提到鳳凰,玄武就有氣。就算白虎只是拿二十年前的事來說,狄純卻仍能感受到身旁的炁息波動。
玄武看狄純微微偏向自己,也收斂了下炁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道:「白皇說得確實有理,只是此事,我也算是愛莫能助了。那畢竟還是......」
「凡事都得秉公處理,不容許有任何一點私情。」白虎道。
這其中包含了幾個意思,一是和玄武表示,自己已經決定劃清關係,不再有任何兒女情長;二是趁機和玄武說明,不要再把過去的事情放心上了。
第一個不難懂。至於第二個,就連狄純也聽懂了那麼一些。
她的頭略為偏過,此時的玄武只是冷笑幾聲,好像是聽出來了些什麼,說了如此甚好四字後,獨自走了出去。
「看來,祂是誤解了些什麼......這就是祂的缺點,總是沒辦法向前看。朕知道朱雀之死對祂而言,乃數千年之中的寥寥幾次劇痛。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任何一點的私情都不能產生。就連青王,也決定要征討祂父親了......」
白虎看上去有點難過,狄純道:「有關玄皇的事......不妨,下官去找祂說一下?」
「......如此甚好,甚好。朕乏了,狄卿也退下吧。」
狄純小跑步出了宮,一手微扶著肚子,一手努力地擺動著。略急道:「陛下,玄皇陛下!」
玄武本要乘上馬車離開,看到遠方匆忙過來的身影,便向馬夫改口道:「再給朕幾刻鐘的時間。」
祂的一隻腳又回到地上,整個身子轉過,「小心點啊,燕安伯妳就算不顧自己,總也得顧著小孩吧?」
「這個......」
玄武看向遠方的皇宮,嘆了口氣。「也罷,今日朕也沒什麼事,陪朕走走。」
......
才一下子的功夫,玄武便和狄純到皇宮邊角的一處花園去了。
水邊蓮池漣漪圈圈,只可惜今日天氣沒有很好,不然還能看到陽光反射的鮮豔模樣。
玄武進了涼亭,此時並沒有人在這兒久待,祂獨自找了個位子坐下,狄純坐在祂的旁邊。
「陛下......其實皇上祂,並沒有那種意思......『妳在說什麼呢?』」
她一隻手安撫著肚子,最近胎動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起先得知有孕在身時,太醫也說了會有胎動,但那時受孕時間還短,幾乎沒有任何感覺。
到了現在,就連平常的走動,都變得有些吃力了。
因此,她這句話說得有些急了。再怎麼說,白虎也還沒有捅破窗紙,可她這麼問,不就是讓玄武知道,白虎存著那種心思?.
豈料玄武笑出了聲,只是道:「白衣蒼狗多翻覆,滄海桑田幾變更......這話,朕現在算是能真正感觸了,燕安伯以為呢?」
「下官不知......陛下似乎有話想說?」
「妳說對了,朕還真的有話......有好多話想說。幾十年前,明明一切都不是這樣的啊?」
祂開始鉅細靡遺地道:「小時,朕知道朕的父親沒有什麼朋友,素日不見祂出門去和朋友聊天,就只是成天拿著棍棒逼迫朕,要朕練武之類的,實在無聊至極。朕那時就在想,為什麼父親要這般對待朕,成日讓朕像是在地獄受苦似的,但之後回首來看,朕的棍棒功夫,竟然遠遠甩了同齡者好幾條街。」
「扯得有些遠了......也不知道是幾年的事,朕認識了朱雀祂們,青龍和白虎那時早就成了一對,而朕,自然也被朱雀祂所吸引。好笑的是,那時朕自己還問朱雀說:『我覺得我......每次看到妳,不知怎麼就有種奇怪的感覺,尤其是心臟這邊。』」
「朱皇怎麼說?」
「這......祂那時臉上的表情,算是朕看到最奇特的一次。」玄武不禁懷念起來,「之後看祂每次見朕,臉頰都帶著一點紅潤,想來祂也是喜歡朕的。之後咱倆便在一起了。雖是在一起,其實也是久久才見一次面,朕練朕的武功,祂做祂的事情,直到我們決定降臨人界。」
「可是,現在都變了,鳳凰叛變,朱雀走了,青龍成了那副德性,我們這幾個朋友,不知不覺地,漸漸散了。或許,本來就沒有任何事物是永久的,我們不管再如何強大,壽命一盡,什麼都沒有留下。有些生命體就是這樣,什麼都不是,永遠不會被記得。」
玄武的話語裡充滿了各種不甘,要不是因為祂的身分,現在就算當場哭出來也挺正常的。本應如此的祂,卻只是右手緊握,像是要捏斷藏在手心裡的拇指。
「那時朕和朱雀祂雖有夫妻之實,也行了周公之禮,卻一直沒有子嗣。之後過了段時間,咱倆各有各的國事要忙,完全沒有那種心思。偶爾私下見面,也就是問候一下彼此的境況,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之類的,朕不善於講那些情話,而朱雀也懂朕的性子。本來想著處理完鳳凰之後,朕便和祂一同回玄界待個幾天,誰知道先前答應的那些承諾和約定,都已經無法實現了......」
「更令朕憤恨的是,朕的國家,已經開始有些人在推測,朕到底會是和人類宮女生子,還是主動退位,行人族上古時期禪讓之事?」
「......老實講,朕就算再如何神通廣大,可能還是沒辦法保護整個人族吧?『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這點朕豈會不知?但朕卻也淪落到了和古代那些皇帝一般,不得不靠那些小人來撐著社稷。朕不能像青龍那樣,因為知道了朝廷中有奸臣,就把他們抓出來一一殺掉......朕不是說所有的人都是混帳,都應該去死。自然有如燕安伯這樣,喜愛蓮花者,但那些只喜愛牡丹的富貴人家,竟是比起愛蓮者多上了不知好幾倍,人的劣根性要是無法改善的話,讓誰來都沒有用。」
狄純這時道:「每個生命體都有不同的個性,但是價值觀那些的大抵都差不多,一大群價值觀相同的生物群聚在一起,成了一個團體,彼此相生相依。過了許久後,它們成了個大族群,生死與共,關係密切相連。」
「『時間會篩選一切。』下官是這麼想的。」她直視著前方的池塘,如此鎮定。
玄武看了她一眼,眼神很是複雜。「......但願,不是每次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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