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事出必有因，無論如何，人族五天仙的事蹟必定有蹊蹺。現在許書偉這樣講，更證實了真相。
話說人族的特徵本來就很明顯──短命。
哪怕是在以前那個醫療科技達到巔峰的時代，能活個八十歲，就算是長壽了。
當初青龍封給了他們五人各自的領地，也間接灌輸了所有人人族天仙的傳奇。
但難道就沒有人想過，憑什麼他們能成為天仙嗎？
其實是有的，曾經有一派，他們自許為國家著想，打算探究有關天仙的傳說，從青龍是否在暗中操控思想一說，到最後也不想去證實了，直接號召民眾要求朝廷給出說法。說白了，人族怎麼可能入天仙？
這法子換在以前或許有用，但在這個君主專制的國家，膽敢妖言惑眾者，下場大家都知道的，至此之後，再無任何人敢輕易提及於離島外的天仙們。天仙的傳說，在此添上了一層血色恐懼。
說實在的，他們都把事情想得太過於複雜了，能入天仙的原因實在很簡單──因為五人本來就不是人族。
應該說，是類似於人族的存在。
「......可聽說過鳳陽王嗎？」
「鳳陽王......啊，下官倒是知道，那場謀逆......不，那樣根本不叫做謀逆吧？要不是他給士兵下了毒，不然誰會吃飽撐著去追隨他的腳步啊？當初和幾個弟兄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都說鳳陽王實在太愚蠢了。」
「沒錯，他確實愚蠢。但是我們這五個『非人族』，可都是他的種啊。」許書偉說著，似乎對此已經麻痺了，話語裡也沒什麼激動的表現。
就像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給自己的孫子講故事一樣，他用著差不多的口吻說著：「鳳陽王原先是四神的玩伴，後來跟隨皇上打天下，之後被封為王，然而後來風流成性，一夜駕馭五女，這其中的姿勢呢......」
「等等等等，關於這部分的細節，王爺其實可以不用說......」影松冒了點冷汗，怎麼突然話題就不正經了？你當我錦衣衛指揮使好欺負是吧？
「抱歉抱歉......話說祂和五個人類女性交合過後，五女分別生了孩子，本王就是其中一個。父方的部分修為會隨著精氣一同傳給後代，這也就是為什麼修為越高的妖族，越不願意產下後代......總之，修為給了孩子，孩子順利出生，上仙的修為可不得了，令後代的境界一開始就入了天仙，直接跳過人族修練許久也未能跨過的障礙，一切像是喝白開水一樣，所謂努力總會成功，那只不過是句屁話。」
「祂決定謀反，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事，而本王出生則在神元三百二十......不說了，活了這麼久，那些事忘掉也沒差。」
他明面上是這樣講，然而影松不難察覺他身上的每一個小動作，包含了他微微顫抖的手腳。
「大家總是以為默不作聲就沒事了。」他道：「為什麼大家都對身為天仙的我們感到敬畏呢？還沒學會走路，就離開了母國，大家見了一次面後便各奔東西。是，那個混帳，鳳陽王也曾暗中一一來看過我們，但那畢竟是暗中，礙於他那該死的面子，就連皇上，對此也沒有說些什麼，就只是一昧地強塞給我們治國之道，然後外放出去當國王，樹立起人族曾經出了五個天仙，這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傳說。以為讓後人景仰，便是對我們這幾個連自己母親都見不到面，小時藉著宮女還有奶娘來養活的存在的賠償！」
「後來等我們長大，好不容易又聚集在了一起，大家都有大家的想法，不過都有個共同的目標──讓鳳凰付出代價，讓那個傲慢的神明知曉，被自己的『兒子』們陷害的滋味。」
影松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是扮演著聆聽者的角色，他老早就覺得這事情不單純，今日一聽，果然如此。許書偉繼續道：「我好恨他，大家都很恨他。這就是為什麼，鳳凰不知吃了什麼穢物，打算白白去送死，而我們卻決定不干涉的緣故。因為無論干不干涉，大家都不會說什麼。沒有人知道真相，皇上總不會在這種時候突然宣布我們跟鳳陽王的關係。已經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很難改變的，這真相的信服程度，大抵就跟在茶館時，那些說書人會編出來講的故事一樣。講白點，我們不干涉，皇上絕對不敢拿我們怎樣，若真的給我們穿小鞋，那下場必定很是有趣。」
「既然鳳陽王已經死了，你們的下一步便是皇上？王爺可知這風險不是一般的高啊？」
「這點本王當然知道，皇上好歹活了數千年，本王都不知該投胎幾次才能活成，論境界、武力、頭腦，我們都比不上他。指揮使你也知道，咱們天仙裡，可是出了京王那個沒什麼頭腦的......有時我會怪他，把平均智商都拉低了。」
「這點我懂......」影松表示認同，他對京王的印象也是如此。
「之後剛好，澳大利亞發生了仙狐族的鬥爭，皇上那時忙於鳳凰，幾乎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上面了。神也有感情，被朋友背叛的感覺可不難猜想，為了重新獲得皇上的信任，我們五人商討後，主動提出對仙狐族的處理辦法。那時的場面可熱鬧了，咱們各自率著好幾艘大船，領了幾萬兵員登陸雪梨，你可能會覺得奇怪，我底下的兵員都是妖仙初中階，怎麼做到讓整個族群滅亡的？」
「是沒錯，莫非王爺用了類似於以前的人在打仗時，會用的那叫什麼......『生化兵器』？」影松推敲著問道。
「這年頭誰還會用那種玩意兒，不只沒那個錢，再說了，兵器什麼的，都是雙面刃，害到自己人的機率實在太高，本王才不敢用。」他擺擺手，「我們只不過是用了所有妖族都會害怕的東西，道息。」
「道息？」影松知道這是什麼，道息常用於製作息壤衣，抵銷修行者的炁息釋放，對一般平民更是有著打亂氣血流通的致命性。「這東西拿來對付小狐狸或許有用，但對於天狐呢？」
「對天狐自然沒辦法有作用，雖然多少會有所影響，但那並不是我們所想要的效果，於是我稍稍『改良』了一下道息......於此之前，本王必須得告訴你，更黑暗的，『光與闇的真相』。」
影松嚥了口口水，「下官準備好了。」
「在玄界，妖族能與玄靈締結契約，玄靈分為許多種，締約者要付出的條件也是五花八門，不過大致上能分為幾種，凍、炎、木、地、雷、光、闇。最前面三種人族基本上滿足條件，不過就算締約了也沒什麼用，人族短命。」
「其中，光與闇的玄靈各只有一個，且光靈與闇靈之間，是有交易關係的。光靈道術，前期會將炁息奪走，之後配給締約者每日固定的使用量，稱之生命力。一開始只能使用簡易的治療，等上繳的炁息達到一定的量，締約者就能重新引炁且習得光靈術，其中不乏有傷害巨大的招式，核彈中的輻射就是這樣。」
「至於闇靈，締約者能獲得一把純黑色的長刀，我們稱其為闇靈法器，只知道有了法器之後，締約者每次奪取生命時，能獲得生命力並與闇靈交換闇靈之力，闇靈之力能喚出骨靈、殭屍、旱魃。」
「這就是真相？」
「別急，還沒說完。」許書偉又道：「『炁』這東西，說穿了就是生物體內都會有的產物，其中含大量雜質，若你是光靈，會願意用這種東西交換生命力？」
「這......王爺的意思是，光靈要的其實非為締約者的炁息？」影松聽此不免睜大雙眼，訝異問著。
「是的。」他點點頭。
「但若是光靈不需要炁息，那為什麼要收取，而作為交換的生命力又從何處而來？」
「光靈提供的生命力，來自於闇靈。」許書偉舒了口氣，「這就是真相。」
也就是說，闇靈用生命力來交換闇靈之力，光靈用炁息來交換生命力，但是......
影松問道：「那這樣，闇靈能獲得什麼好處？」
「負面能量。」許書偉回答道：「所謂痛苦、悲傷、疼痛、詛咒等這些負面能量，才是闇靈真正需要的，只是祂必須得經由光靈之手才能獲得。光靈將所得的負面能量交給闇靈，闇靈同時也會將生命力交給光靈。」
他臉色有些凝重，「若是一開始就授予締約對象高階光靈術，締約者就能毫無顧忌地施放光術，這樣不僅會禍害千年，生靈也會產生異變。闇靈曾說過，當大地的生靈過多，或是生命力不足之際，就會將世界重新整頓，導入生命力至玄界。」
「高階光術的生命力耗損是很大的，要是光靈手上的生命力沒了，沒有人能夠繼續施展光術，自然也得不到任何負面情緒。闇靈就得掃蕩天下生靈，好重新獲取生命力並且交給光靈。生靈恢復到先前的數量需要一定時間，要是每個人都這樣到處亂用光術，闇靈沒多久就得出動一次，屆時天下還沒復原，這樣下去幾次之後，生靈就真的死絕了。」
影松問道：「莫非這是闇靈親口說給王爺聽的？」
「不，這是鳳凰有一次和我說的，一天闇靈找上祂，並與祂達成了默契。本來我還存著幾分懷疑，直到先前鳳凰腦子壞掉之後，我才全信。」
「話說回到改良道息這點，我便是跟光靈結了契約，其於四人分別也是如此，屬性不同而已。所謂天仙會有個特殊能力，確實是沒錯，但因為我混的是人族血脈，自然沒辦法與一般天仙相較。如今我已經獲得重新引炁的能力，高階光靈術裡的其中一個，就是把生物體內的炁息全數抽出，換成生命力供自己所用。道息只不過是個媒介，只要有一點點的道息，我就可以吸收掉天仙體內所含的生命力......仙狐族什麼的，也不過如此而已。」
「生命力......既如此，王爺若是想要在轉瞬間......！」影松一下子警戒起來，許書偉的能力，完全可以把自己和外面那群弟兄殺掉啊！
「別怕別怕，本王是不會這樣濫殺無辜的......除了仙狐族的事情之外，那次實在太過頭了。儘管事情算是成功了，但把澳大利亞弄到不能居住任何妖族，的確是我們的過失。」
「......下官再問王爺，既然王爺能把炁息換成生命力，也就表示能自給自足囉？」
「其實不能說是自給自足，締約時光靈說了，透過這樣的方式獲得的生命力，必須上繳才行，否則祂會繼續取走我的炁息。所以除了把對方弄死之外，對我沒什麼用。」
影松乾了手中那杯茶，替自己重新添了一杯，這次他沒說要加蜂蜜，也沒有先嘗一口。對許書偉，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這就是個可憐人，自幼沒有父母的關愛，童年時光沒有任何樂趣可言，直到最後......
「事情結束後，我開始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你看現在兩個人死了，兩個人還待在非國，有白國的英王坐鎮，只怕也是生死未卜。」
「他們打算報復青龍，沒想到連自己也賠上了。我早就看透了一切，看透了未來，我們五個焰鳳族的雜種間接害死了鳳凰，然後呢？得到了什麼？」
影松突然覺得許書偉的樣子不太對勁，正想說話，對方卻是吐了口鮮血於茶具上，衣裳胸口的部分也沾染了腥紅。
「王爺！」他趕忙起身扶住了對方，外頭的弟兄聽到裡面一聲大吼，也紛紛衝了進來。
「指......指揮使......」許書偉改了稱呼，不希望影松是妖族的事情曝光，「皇上......皇上早就對本王，起了殺心......呃啊......」
「王爺早就知道了啊......」影松測量著他的脈搏，那是將死之人會有的脈象，便知道這毒是無藥可救的。「其實，下官也不願奉令殺害殿下，殿下這又是何苦呢？」
「就算指揮使沒有殺心，但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明面上，皇上與本王仍然是君臣關係......這時若要有人死，本王便是，最佳的人......人選。」
「王爺......」
「指揮、指揮使......拜託......如果可以的話，至少......保住青國的人。......不要拋棄......拋棄......他們......」
他說完，嘴邊殘留一條長長的血痕，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悲是苦，靈魂就這樣飄離了這副身軀。
「......」影松看了下他的屍身，轉過頭道：「我們走吧，任務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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