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坐在正位,李然和林翔則是坐在左右兩側,讓女孩去睡了午覺後,她才正要開始解釋。
林翔瞥了李然一眼,他深知在這個家中,氣氛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沉重,活似每人背上都壓了塊大石。
「想不到啊想不到,當初她跟我們夫妻說要報恩,居然是用這種方式。」她感慨著,「其實李家本來就不是農戶,而是軍戶。」
原來當初朱雀即位時,所任命的節度使恰恰好就是李家的人。這一任命可不得了,多少人搶著要和李家攀好關係,不論是李家的旁支,甚至和李家已經沒有太多血緣的人都有人討好,家族事業蒸蒸日上,一切都是如此順利。
但在初任節度使與其妻生下一子後,這美好的生活便畫下了句點。
反對嫡長子繼承制的呼聲遍及了整個李家,由於他們的孩子天生智能不足,這消息不脛而走,許多覬覦節度使位子的旁支便聯合起來打算逼迫那人,雖然打著民主普選的口號,但其實下一任的人選早就已經內定好了。
事成之後,初任節度使與其妻兒便下落不明,大家都認為他們是打算到偏遠的地方安靜過日子,至於真相是什麼,只有李家幾個較有權勢的人知道。他們早就安排人把初任扔海了,想來屍體過不久後就會爛掉,被魚吃掉。
只有死人,才不會有說出真相的可能。
「第一任節度使過得這麼悲慘啊......」李然道:「那又跟寒蘭有什麼關係?」
李娟說道:「過了許久,朱皇說是改節度使為魯國公,世鎮南非。表面上是以魯國公的意見為主,但事實上,他必須得和各個派系的領導者多方商討之後,才能決定南非下一步的走向。」
「朱皇並不擔心咱們南方的人造祂的反,因為這時的李家基本上已經棄了武力。家裡那些長槍、刀棍之類的都成了擺飾,鮮少有人會拿出來甩的。說白了,就是紙糊的老虎。但是沒有人會出來反抗,因為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沒有人發覺到有哪裡不正常。」
「每個派系各有不同的稱呼,這點朱皇並沒有去深究,因為明面上祂算是給了南非地帶不小的自治權。其中眾人所知的派系有三個,嘉伯隆的拉莫派、布隆方丹的弗特派、賴索托的菲克斯派,通常也就這三派會出面干預位於普勒托利亞的魯國公一系。」
「為了強化派系內部的力量,魔女的幫助對派系本身可說是如虎添翼。同樣都有境界之分,但魔女們的能力卻是比同境界的人高上不少。到最後就算是一些小派系,也有好幾十個魔女投靠著。」
林翔亮了雙眼,之前聽夏洛特講魔女的事情時,只知道在白國西北一帶有魔女的蹤跡。「我以為只有北歐那邊有魔女,英王就是這麼一個身分,她說她的族人全滅了,怎麼南非這裡也有魔女?」
他現在已經對這家人放心了,便把夏洛特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她們是從東南邊一個叫馬達加斯加的小島上遷移過來的。她們投靠派系時,我都還沒出生呢。」
「等等......為什麼伯母妳會知道這麼多?」林翔想的是這個,莫非只要是姓李的,就沒一個身世普通的?
「這......」李娟起初猶豫著該不該說,後來仍道:「我就是弗特派末代掌門最小的女兒......為了政治聯姻,才嫁給了魯國公兒子中的老么,第二十六個孩子。」
天啊,第二十六個?
林翔又問:「這第二十六個孩子既然是魯國公的,那也不算是旁支啊?」
「唉,你說的對,我們本來不是旁支,但是相公他認為留在這地方對我們倆絕無好處,這才決定與國公脫離關係。之後跑到登德倫找了這間房子住,相公他開始和這裡的人種起田來,過了不久,寒蘭來了。」
李然聽著她終於要講到最重要的地方了,若自己真的跟寒蘭有什麼關係......娘接下來說的話正能證明他的夢!
「寒蘭起初是入了天仙的魔女,當初和她母親還有兩個妹妹一起投奔魯國公,我嫁過去之後時常和她們在一起相處,她的妹妹們才剛達妖仙境不久,說起話來還有些幼稚天真。當她來家裏時哭紅著雙眼,我還在想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才知道,魯國公的長子和次子因為見了她們倆便一見鍾情,所以故意引誘她們好破了她們的身。小女孩哪裏懂什麼叫男女之事,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想想,身為一個母親,怎能容許自己的小孩被陌生人輕易玷汙,何況她們離能生育的年齡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自是氣得去跟國公爺討個說法。可對方也祭出了家規,說是人妖不得通婚,最後她氣得直接把魯國公殺了,把國公府毀了。身為天仙,這本來就是件小事,但她卻沒想到人族和魔女的數量實在懸殊,之後就......」
「雖然數量差得多,但應該也不至於全滅吧?」李然問著,「魔女打不過人族?隨便幾句咒語不就搞定了?」
「這問題我也有問過寒蘭,但是她說古『古仙不准。』」
李娟和林翔異口同聲,後者看了前者一眼,且接著說:「英王也是這樣說了,古仙艾蓮,不知為何並不允許族人們出手,想來寒蘭的母親定是氣瘋了,不然不會輕易犯了規。」
李娟點點頭,又看回來,「之後應該就是然兒做的夢了,一夕之間,備受崇拜的魔女們變成了人人喊殺的對象。她們無依無靠,不知道還有哪些勢力能幫助她們,最終盡數被送上斷頭台或是交給處刑人處理。寒蘭目睹了一切,後便是與我們夫妻倆告別,我們從此再也沒見過她。興許她到最後還是沒有殺人,而是任由那些禽獸們宰割。無論如何,魯國公和所有的派系在那之後敗的敗、散的散,南非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勢力了。」
「......」李然不禁又想起了那句話,如今他是知道了,那話對李娟的意思。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無法想像且荒謬的事,我在想,這應該都是朱皇的陰謀......說是陰謀好像有些不太好,但這就是祂想要的。祂老早就想要南非這塊地了,知道人族的劣根性永遠無法改正後,便決定利用這點好得到祂想要的。先是給少數人滔天的權力,之後他們就會自己爭,爭到最後便會把自己的性命都賠了進去。想來就連魔女被滅之事,也在祂的算計內。」
他以前認為四神降臨人界就能給世界帶來和平,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之後就是......朱皇走了,然後非王上任,齊國公被敕封,接著就到了現在。所羅王就算是接管了南非,他畢竟是青國人,我很確定南非不會變得比較好。」林翔很是肯定,「此次非王朱無下令,要求我......其實是身為燕王的我自己打算來這邊臥底,但現在看來算是失敗了泰半。」
「沒事,我們不會把這消息走漏出去,倒是月白兄你還真敢冒險,若是在開普頓那邊也就算了,你不知道登德倫離穆西納有多近嗎?若讓他們知道你就待在這兒,怕是兩天仙會直接殺來這邊......」李然擔憂道。
「這是不可能的,北邊還有非國軍隊壓著呢。真要擔心的話,應該就是這幾天我得小心一些,恐怕也不能再陪你去農田那邊了。還有,該怎麼回非國大軍那兒也是個問題。」
「如果說是要北上的話,其實沒什麼問題。」李娟起了身,從一旁的老舊櫃子裡拿出了一根羽毛,看上去本應是塵封多年的老古物,羽毛卻無一絲髒汙。
「這什麼?」李然不解。
李娟看著這根羽毛,「這羽毛啊......我想想,正是寒蘭給我的,說是只要握著這東西,在心裡面默念著想要去的地方,便可抵達了。」
林翔面露喜色,他恰好需要這個神器,「多謝伯母相助,晚輩定湧泉......」
「行行行,別再跟我提湧泉以報這話了,我本來只想好好過安生日子、看到然兒娶妻、好好在家含飴弄孫,誰知道牽扯出然兒這事......我只問你一句,這非王真能搞好南非嗎?」
「我相信能行的,這幾個月和他相處,我能看得見他的成長。」林翔嚴肅說著:「從一開始差點連北非那兩塊地都守不住的他,到現在已經是個收了大半地區的國王,伯母您說,他能不成嗎?」
「這......」李娟眼裡閃著不安,她真的不希望先前那混亂的局面再次發生,可眼下想要改變,除了聽從這男人的話之外,別無他法。
「......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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