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十多分鐘,劉瑤廷忽然就被孔伯希給喊了進去。林之勤皺起眉頭,因為劉瑤廷進去之前還給了他一個勝利的微笑,彷彿她就從沒想過會給林之勤留什麼退路。
沒多久,兩人一起從裡頭出現,孔伯希一開口就是要劉瑤廷原地解放林之勤。這樣的變故讓林之勤措手不及。
瑤廷護法應了一聲,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林之勤立刻就往後退,想替自己找掩護,此時一道童聲兀然響起:「大覺明師,我明白您認為這是個十惡不赦的人,但身為您身邊最親近的人,想冒昧提出一個請求:您能否再給這個人一個機會呢?您不是一直提倡人人都有悔改的機會嗎?」
「伶伶,這次情況不一樣。」孔伯希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妳別管這件事,爸爸自有分寸。」
「但您不是一直強調每個人都有第二次機會嗎?」孔伶伶重複了一次,她抬起頭,直視著父親的眼睛說道:「您說每個人都有尋求真理的機會,而且探詢真理本來就會伴隨著一定的危險,我們難道會害怕那些危險阻擋了我們的路嗎?我們難道不能再給這位學員一個機會嗎?」雖然句句都是問句,但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孔伯希有些煩躁──剛剛交代給劉瑤廷的任務都還沒開始,就被自己的女兒給破壞了。
孔伯希嘆了口氣。方才自己在房間裡想了老半天也沒個答案,而且這段時間不要說警方,就算是教團內部,也有許多人暗地裡不滿他這個教主。林之勤所說的話他多少還是相信的,也害怕真如林之勤所說,兇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這才想給林之勤一個考驗;如果通過考驗,那就讓林之勤去查,如果沒有過……可能還是得讓林之勤去查。畢竟他還不想死,想多活幾年。
現在好了,沒得考驗了,只能直接下結論。
孔伯希俯視自己的女兒,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話:「好吧,真言也告訴我們要少數人服從多數人意見,瑤廷護法跟亮韶護持的意見呢?」
瑤廷護法率先開口:「我們對真言應該絕對遵從,真言也提過:『對罪無可赦之人,必當給予最嚴厲的制裁!』,我認為這個人已經達到真言提及的罪無可赦。」
孔伯希臉色陰沉地點了點頭。
劉亮韶接在瑤廷護法後面開口,語氣諂媚。「我認為伶伶小姐說得對,既然真言說人都有第二次機會,那麼這位學員也應該享有第二次機會。不過英明如教主,教主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
林之勤對劉亮韶這般狗腿言論又是一陣不予置評。至少劉亮韶還是有幫忙講話,以他狗腿的性格來說已經十分難得,所以林之勤暫時原諒他。
孔伯希的臉色稍微緩和,他低頭假裝沉思了片刻才說:「行吧,剛剛這一切不過就是一個測試,如果瑤廷拔刀時你立刻回擊,那麼我不會留情面,會直接將你解放。但你沒有,所以我願意相信你說的話了……伶伶,帶他去現場,給他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妳負責監督他。」
林之勤:……這到底是個什麼鬼邪教?他剛剛差點要朝著劉瑤廷的臉踢下去了。
「是,謝謝大覺明師寬恕。」孔伶伶走出來,站在林之勤面前向孔伯希鞠了一躬,之後就拉著捆縛林之勤的麻繩,將他拖離現場。
兩人走遠後,孔伯希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離開。也不等人動作,就緩緩坐回蒲團,閉上眼睛作冥想狀。
在場的人只剩下孔伯希、劉瑤廷和劉亮韶。
看著不知是冥想還是打瞌睡的教主,劉瑤廷斟酌再三,還是開口:「教主,恕我直言,那名清淨生的嫌疑依舊是最大的,畢竟除了我們幹部外,只有他沒有不在場證明。」
真的是那名清淨生幹的嗎?孔伯希如此想著,忍不住皺了皺眉。
劉瑤廷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停留,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教主,瑤廷斗膽向您建議。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我認為應該要先解散這次的營隊,以免某些信仰不夠堅定的學員動搖我們的根基。等到內部只剩下可以信任的人之後,我們再公布兩位護法的死訊。但我們不能表現出悲痛,而是要營造出喜喪的氛圍。因為這兩件意外都是惡魔阻礙我們探求真理的考驗,而教主您,就是通過考驗的人。」
「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真言裡不是有告誡各位要誠實嗎?妳忘記真言對妳的教誨了嗎!」孔伯希愣了一下,隨即朝著劉瑤廷假意怒斥道。
劉瑤廷沒有被喝斥嚇住,而是淡定地繼續說道:「我當然明白真言是不可以違背的,但大覺明師就是真言的化身。而且等這次的風波平安度過後,我們依然可以吸納更多的信徒,讓真言傳遞到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所以我認為這個建議並沒有任何不妥。不僅如此,我認為除了解散工作坊之外,還需要讓周圍的工作坊分部聚攏過來,人多團結自然方便做事。」
孔伯希沉吟著,托著下巴似乎在思考劉瑤廷的提議。
這時劉亮韶開口了。「我認為不能因為這件事就解散工作坊,還有許多信徒想在這次的活動上傾聽孔老師的真言。」劉亮韶低著頭如此說道,恭敬的姿勢下卻藏著一抹惡作劇的微笑──接下來還有大事發生呢,可不能讓工作坊就這麼結束啊。
孔伯希考慮片刻:「沒錯,亮韶說得對,我們應該盡可能讓更多人靠近真理,為了真理應當義無反顧。瑤廷,妳就別再說了,工作坊解散的事情暫且按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是,大覺明師。」瑤廷護法跟亮韶護持都低頭應下。
「你們也離開吧,願真理常伴你們左右。」孔伯希說完,兩人就低著頭退出房間。
面見室內只剩下孔伯希一人。
此時他感嘆似地喃喃自語著:「真兇到底是誰呢?真的有這個人嗎?想要殺我滅口?哈,可笑至極。我為了這個工作坊勞心勞力,草創初期多少人是靠著我吃穿,現在居然要反殺我?哼。」
如果真有這麼一位真兇,恐怕就是工作坊內部的人。因為不知道是誰,所以每個人的話都不能盡信。對孔伯希來說,只有女兒是可以全盤信賴的,因此讓孔伶伶去刺探真相,也是牽制真兇注意力的方法。
這種動盪人心的事情,孔伯希原先是不想公開的,因為他怕給下面一些有異心的人們一個見縫插針的機會。
為了平息動亂,他需要一個神蹟來震懾外來者與真兇。
一個無與倫比的神蹟。孔伯希如此想著,隨即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隱秘的笑容。
剛好也有一個想要反殺他的人啊,倘若真是如此,他不趁著這個機會做一場戲,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想著想著,他自得其樂地笑了起來。
這年頭,教主也不好當啊。
想當初,自己只不過是個想要依靠瑜珈課賺點小錢,以扶養年幼女兒的單親爸爸,卻意外越做越大,不知為何就慢慢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孔伯希不只放不下這潑天的財富,更不想正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真言是站在誰那一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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