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難熬的沉默後,劉瑤廷開了口:「伶伶,我知道妳很難受,但能否先請妳讓開,讓我為教主整理儀容以便迎接復活呢?」
林之勤聽完以後不屑地嗤了聲。
然而,孔伶伶真的接受了。她點了點頭,艱難地撐著發麻的身體站起來,拖著沉重的步伐緩慢移動到牆角蹲下,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膝間。
一個瘦弱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像極了無助的小貓。
「為什麼要破壞現場啊?是為了毀滅證據嗎?」林之勤忍不住尖銳地質問。
「我不想要再重申一次教主會復活的事實。」回應他的是劉瑤廷平靜的陳述。
林之勤環顧四周,試圖尋求孔伶伶及劉亮韶的認同,但兩人都迴避了他的視線。
「不行,妳們不是說教主會復活嗎?那隨便動妳們教主的身體這樣好嗎?」林之勤放棄了,只能用對方的邏輯去說服她們不要動到命案現場。
此時有樣東西吸引了林之勤的注意——在孔伯希的遺體下方,壓著一封書信。
林之勤將它抽出來展開閱讀。內容大意就是一封懺悔信,指出自己為了發展組織,逐漸讓靈智蒙塵,與自己一開始所尋求的真理背道而馳,並為了籌措經費與安內攘外,做了許多不義之事。
林之勤一目十行看完這封信,抬頭看著眾人。「所以,報警嗎?」
眾人沉默。他們的態度就像這是一個愚蠢至極的問題。這讓林之勤的理智線再度斷裂,他掃視在場保持沉默的三人,怒吼:「你們到底為什麼可以無動於衷?這他媽的是兇殺案啊!你們眼裡沒有法律,也沒有正義嗎?」
這時,蜷縮在旁的孔伶伶發出了一陣咳嗽。林之勤趕忙過去查看。
「妳怎麼了?」林之勤輕輕拍了拍孔伶伶的後背。
孔伶伶沒有抬頭,只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也許連日的突發事件讓她壓力太大,因此受寒了。林之勤想。
當林之勤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劉瑤廷身上時,她正往孔伯希的身上蓋上一層經文被,然後小心地站起身。
「結束了,我們離開吧,給教主一點領悟真理的時間。」劉瑤廷如此說著,帶著三人一起離開現場,輕輕闔上門,像是不願打擾裡面的人似地。
因為孔伶伶的心情非常差,需要人陪伴,所以林之勤自告奮勇留下來,其餘兩人先離開去管理其他學員。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8jbI97DlX
孔伶伶坐在尋真堂門口的階梯上,用沉默拒絕了林之勤的所有搭話跟回去休息的提議,只是抱著雙膝默默掉著淚。
不知何時,月亮已經高高掛在天空,甚至已經緩慢下降。
雖然人家表明了不想跟他說話,但林之勤也不想放棄,因為實在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於是只能自言自語了。
「孔伶伶,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妳不愛聽,但妳還是要聽,就當我要用碎碎念把妳趕回去也好,聽我說完吧。」林之勤說完這段前言以後就接著繼續說:「其實我從第一天來,就發現妳爸在裝神弄鬼了。只是我一直都沒有戳破。為什麼呢?因為太明顯了,妳爸其實根本就是個白癡。」
「林之勤!」孔伶伶實在聽不下去,挺起身體瞪著他。
「終於願意理我了嗎?」林之勤笑了下,「但我不會停止的,我還有很多話要說。」
「這些日子我發現很多跟妳爸對抗的勢力,剛剛妳也看到了,妳爸還有留了一封遺書。我不知道妳有沒有讀過,我猜是沒有,那裡可沒有半個字寫到妳這寶貝女兒喔,只有寫到錢錢錢!還有些什麼真言要洗滌他的靈魂還是什麼鬼的、一些正常人看了就覺得很荒謬的事情。妳還要相信妳爸嗎?」
「我當然相信我爸!」孔伶伶是真的沉不住氣,大聲回嘴。
「那妳更不應該這樣放任,應該要去找兇手才對。」林之勤轉頭瞥了她一眼,「妳知道妳如果勇敢一點去讀妳爸的信,我還可以問妳那封信是不是他的筆跡。在信裡面,妳爸已經把某些罪名都認了,妳知道嗎?如果他還可以醒來……好吧,說出這句話的我應該也已經徹底被妳們這些人給洗腦了……如果他還可以醒過來,到時候警察上來查案,妳爸還是要被抓走的,妳知道嗎?」
聽到這裡,孔伶伶沉默許久。
「那封遺書……我知道,因為我有在爸爸的抽屜裡……看過。」孔伶伶垂下頭,噘起的嘴巴顯示她又快要哭了。「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這是爸爸……這是爸爸的計畫……他要我相信他會醒來,他一定會醒來,爸爸答應過我的啊……」
「妳實在是……」蠢到沒救了。林之勤想到這邊,重重地嘆了口氣。
不是他要唱衰那個孔伯希,而是從他剛剛把到的脈搏跡象看來,這傢伙除了真的嗝屁了和徹底嗝屁了兩種可能之外,沒有第三種了。他實在不知道孔伶伶到底為什麼這麼篤定她爸爸真的醒得過來!
就不可能醒來啊!
她現在甚至還一廂情願地在這邊乾等,黃金救援時間都已經錯過了,真的是想哭還找不到地方哭!他只能這麼說。
孔伶伶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沒有任何足以當成證據的線索,她就只是一直哭哭哭,說著自己小時候和她父親的點點滴滴,說著那些他們曾經架構起來的以後……可是就連這麼篤定父親一定會復活的她,此刻都不能確定自己到底還能夠期待什麼……她也會害怕,害怕那個林之勤口中的死亡真的發生……但是她此刻如果不相信,她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她不知道。
身邊的小女孩終於哭累,將腦袋埋在膝頭睡著了,林之勤只能將自己身上早就弄髒的外衣輕輕披在她身上。畢竟他也不知道應該將孔伶伶安置在哪,總不可能讓她睡在清淨室,就只能陪著她在這過夜。
林之勤在孔伶伶身旁醒醒睡睡,每當快要進入更深的睡眠時,他就會捏一把自己的大腿,逼自己保持最低程度的警覺。
天亮了。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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