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半年前被楚辰英殺死的那一日，這一天加諸在劉憐曦身上的恥辱，他終身都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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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躺在床，四肢癱軟，沒有生氣，他的眼睜得很大，卻失去了焦距，定定地看向某個虛無的方向，彷彿只是一具毫無生機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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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靜得可怕，連風拂過窗簾的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莫一生默默坐在床邊，手中棉布蘸着藥水，細心替他清理那些縫縫疊疊的傷痕。他雖然不知道劉憐曦經歷了甚麼，但從他身上可怖的傷痕中，已猜出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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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用棉布沾藥，替劉憐曦擦拭身上的污穢與血痕，像在給一個玩偶修修補補。他的手指輕輕按在劉憐曦的脈門處，運轉靈力為他疏通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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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他輸送靈力給劉憐曦，卻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阻滯——那不是來自傷勢的阻礙，而是來自劉憐曦自身的排斥。他的神識，彷彿早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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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嘆了口氣，替劉憐曦蓋好被子，然後輕步離開。他想給他一點空間，哪怕只有片刻，也許劉憐曦能從這死寂中找回一絲活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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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他剛走到院門前，耳邊忽然響起一絲異動。那聲音極輕，像刀刃劃過皮膚時的微響。莫一生心頭一緊，立刻返身而回，推開房門時，他的心幾乎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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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正用自己的指力狠狠切向經脈，手腕上已滲出鮮血。莫一生毫不猶豫地飛出一枚暗器，暗器劃過劉憐曦的手腕，將他手中的動作硬生生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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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嗎！」莫一生一把抓住劉憐曦的手腕。血跡順着手腕滑下，染紅了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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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沒有回答。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沒有聽見莫一生的聲音一般，只是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顫抖，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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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莫一生和神虎便輪流看護劉憐曦，寸步不離，甚至封了他的靈脈，提防他再次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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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短短半年間，劉憐曦已試圖自盡了十餘次——刀刃、絞索，甚至連枕頭都被他當作過窒息的工具。每一次，他都無聲無息，毫無徵兆，彷彿自我毀滅已成為他唯一的執念。然而，每一次，他都被莫一生或神虎及時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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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莫一生在房中與神虎交接時，他竟趁他們不備，用碎裂的瓷片割向自己的頸部。莫一生眼疾手快，將瓷片擊飛，卻仍在他頸間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他怒不可遏，幾乎想將劉憐曦綁在床上，但最終只是低聲吼道：「你到底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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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眼神空洞得像一汪死水，嘴角只牽動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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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生垂下眼，低聲道：「你想死，但我不會讓你如願。你的仇還沒報完。要死，也該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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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的眉毛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歸於平靜。他閉上眼，不再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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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莫一生想了多少法子，都無法喚起劉憐曦對生存的渴望。最初，他試圖用溫言細語去撫慰劉憐曦破碎的心靈。但劉憐曦只是安靜地躺着，像一具沒有生命的軀殼。他的眼睛偶爾會微微轉動，卻始終沒有焦距，彷彿莫一生的聲音是從遙遠的世界傳來，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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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過去了，莫一生的悉心照料讓劉憐曦的外傷和內傷漸漸癒合，身體已經恢復如常。可他的精神卻依然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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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生唯有使出殺手鐧，一門他僅僅學了五個月的禁術，一招從未嘗試過的術法。他知道這招或許會極具風險，但此時此刻，他已經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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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他靜靜凝視着那雙空洞的眼睛，道：「對不起，我不能再看你這樣下去。」說罷，他手指輕輕點在劉憐曦的額間，開始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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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目睹了劉憐曦在皇宮被賀弘棣羞辱的畫面。他的心揪緊了，他終於明白劉憐曦為何會墮入這般絕境。那一瞬間，他的手微微顫抖，但最終，他還是咬牙完成了術法。他決定抹去那段記憶，那段將劉憐曦徹底摧毀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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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莫一生剛踏進房間，就發現劉憐曦已經坐在床邊。他不再像往常那般癱軟無力，也不再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滿溢怨恨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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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的記憶停留在天庭上被擊敗的那一刻，他已經失去了在皇宮中被羞辱的那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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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一生站在門邊，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術法成功了，劉憐曦的求死執念已經被替代，取而代之的是復仇的怒火。這或許不是最好的結果，但至少，他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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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神虎察覺到劉憐曦的異樣，忍不住追問莫一生原因。莫一生把真相告訴他，並叮囑道：「千萬別讓劉憐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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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此刻滿心滿眼地要報仇。腦海不斷閃回當日天庭那一戰，心中嘶吼：雷公憑甚麼殺死明月？敖清就憑甚麼可以欺騙他？楚辰英……又憑甚麼……殺他？是因為他不夠強大？還是因為他沒有地位？又或者，僅僅是因為他不夠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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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像一根根尖刺，深深扎入他的內心，每一次呼吸都伴隨着撕裂般的痛楚。那是刻骨的仇恨，是全身血液都為之沸騰的憤怒。終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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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在他身側的雪哀劍微微泛起一抹柔和的白光，似乎想要撫平主人胸中翻湧的的血腥之氣。然而，這股劍靈的力量顯得如此微弱，像是在試圖撼動一座狂暴的火山，最終不僅徒勞無功，反而被那股越來越濃的黑氣吞噬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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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的腦海中，瘋狂而恐怖的念頭如潮水般襲來，排山倒海，幾乎將他吞沒。那是一種近乎毀滅的衝動，讓他無法平靜，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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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莫一生走到他身邊，將幾本書放在桌上。他道：「這些是我的珍藏，裏面或許有你感興趣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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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疊厚重的書籍上。那些書，是他半年前從雪哀閣奪回的戰利品。只是，他已經忘記了自己半年前返回京城的經歷。他狐疑地看了莫一生一眼，莫一生面不改色地道：「這些書我保留了許久。裏面有史書、日記、方志，還有一些禁書。你隨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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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書籍中，有一些記載着禁術的內容。據傳，這些禁書出自玄影老祖之手，只不過歷代雪哀閣主將其視為禁忌，從不公開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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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代閣主一致認為，這些禁術一旦曝光於世，最終受害的必然是無辜的凡人。他們曾考慮是否將這些古籍徹底焚毀，但始終不敢對玄影老祖的遺物輕舉妄動。於是，這些書籍被封存於雪哀閣的藏書閣中，直至今日，終於落入劉憐曦與莫一生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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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有五十多種禁術。」莫一生一邊翻着書，一邊隨口問道：「你想學哪一種？還是……你根本不屑於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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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憐曦毫不猶豫地指向其中一本，冷冷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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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本記載着《幻月眼》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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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月眼是一門失傳已久的上古禁術，其威力之強，被譽為六界無敵。此術共分為七層，每一層的能力都令人心驚膽顫：第一層如定身咒般，可使對方無法動彈；第二層具有催眠效果，可使人陷入短暫的昏迷；第三層可讀取他人記憶；第四層可清洗別人的記憶；第五層能篡改記憶；第六層可使對方陷入自己設計的幻境中；第七層就可以複製對手的法術，將其為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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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層的能力堪稱無敵，因此無數修行者都為之趨之若鶩。然而，自古至今，能修煉至第七層的人少之又少。據傳，千年前的玄影老祖曾突破第六層，達到幾乎無人能敵的第七層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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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門禁術之所以被列為禁忌，是因為從第五層開始，修行者必須付出血的代價——不僅是鮮血的損耗，甚至可能葬送性命。更為詭異的是，修煉此術會改變施術者的眼睛。隨着階層的提升，眼球會逐漸變成猩紅色，並出現黑色的印記，每突破一層，印記便會增加一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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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夜深人靜，劉憐曦研讀禁術已有些許疲倦，正欲躺下休息時，卻看見神虎正大剌剌地躺在他的床上，兩條短腿高高翹起，他便問道：「你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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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虎懶洋洋地道：「睡覺。」劉憐曦道：「那我睡哪？」神虎抬了抬爪子，指着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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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某人還是不理會牠，硬生生將自己塞到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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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晚，神虎被劉憐曦壓得差點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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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劉憐曦大字型地攤在床上，早上醒來時卻見到一隻小貓蹲在地上生悶氣，尾巴甩得像風車。某人作無辜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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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晚，劉憐曦睡得極其香甜，而神虎則趴在他臉上，也睡得格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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