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熵 - 06 - 馬克士威狸貓㊀ ⊹⊹⊹

06 - 馬克士威狸貓㊀ ⊹⊹⊹

Jul 10,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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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是理性的人，可惜當時太生氣，只想讓他閉嘴，剛好拿著一支大鏟子，所以才會動手，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身體原來不是那麼健壯，藺晨昏瞬間倒地。

之後的藺晨昏看起來不像藺晨昏，而是穿著制服的另一種物體。

我知道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我覺得藺晨昏是一具屍體⋯⋯

我聞到事件的氣味。

我開始拼命挖土，掘出石塊、又朝旁邊繼續挖。土壤充滿不可預測性，突然顯現的石塊連續中斷埋葬事件所付出的努力，我仍不停挖掘。唯一慶幸的，是在離開器材室之前決定將頭髮塞入鴨舌帽，披著兩條長辮子肯定更難受。

手掌陣陣刺痛，再也握不住鏟子，只好稍作休息，查看自己的手機。到底在外面待了多久？身體好沈重。

不行，十一點過後就進不了宿舍。

怎麼辦？這點深度根本不足放入整個高中男生。

我感到絕望。

我趴在淺凹洞上方，用手指繼續挖掘。這麼做毫無意義，但我停不下來。

慌亂中，我意外摸到柔軟的球體。

有一顆略大於乒乓球的球體，躺在土堆中央。

觸摸球體瞬間，有一股電流穿透肌膚，我感到酥麻，不慎將球體落下。

球體依循慣性滾動，止於藺晨昏頭部周圍。

那是一顆眼球。

藺晨昏的眼球居然被我用鏟子拍出來？

我忍不住尖叫，跌坐在自己挖的淺凹洞。太可怕了，我覺得好噁心。我用鏟子胡亂挪動，將眼球推往藺晨昏緊貼地面的臉，想把眼球塞回原處，至少放回靠近臉的位置。

此時鐵軌傳來震動。

震動逐漸擴大，應該有火車開過來，我要躲起來。

我丟下鏟子，在探照燈打亮鐵道之前躲進芒草堆，可能小腿的割傷是當時造成。

挖掘區域與鐵軌有段距離，藺晨昏的身體應該不會被火車輾過。

鐵軌彈飛碎石，刺破我的臉頰。鏗鏘巨響宛如咆哮，與黑夜疾風聯手斥責我的罪狀。我奮力掩飾的脆弱昭然若揭，淚水不爭氣地滑落。

末班車忙於載送夜歸的旅客前往下一個月台，忽略這起離奇的事件。

我以外套衣袖揮去淚痕，起身走往剛才挖掘的位置。可能挖得太淺？竟然找不到凹洞，這麼大的男生躺在地上應該很明顯才對。

說不定只花費幾秒鐘尋找，當時卻覺得度秒如年。

藺晨昏不見了。

準確來說，藺晨昏的肉體憑空消失，而他的制服襯衫、長褲、襪子、皮鞋在地面排成人的形狀。

我拾起起襯衫，看見黏稠的液體跟著牽絲拔起，像蘆薈的汁液，再更有黏性一些。

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藺晨昏「溶化」了。

當火車駛過鐵軌，不確定發生什麼事，導致藺晨昏的身體變成這灘黏稠液體，穿在身上的衣服則留在原處。唯獨被我摸過的眼球沒有溶化，泡在襯衫領口前方那灘液體之中⋯⋯不對，人怎麼可能溶化？那灘液體是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藺晨昏為什麼脫掉衣服，可是人不見了⋯⋯

我不明白。

但我不想管了。

說到底，藺晨昏死去哪裡與我何干？我特意跑來鐵道只是要處理掉他的手機，現在的勞動量遠遠超出預期。

我好餓、好累、好想洗澡。

好想立刻回宿舍。

可是羽妃也在宿舍。

不對，羽妃現在在醫院，今天晚上應該回不來。

不要，我還是不想回宿舍，我想去找小百合。

但這樣會被人懷疑，我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外宿，還是得回宿舍⋯⋯

我受夠了。

我需要恢復秩序。

離開鐵道前，我將藺晨昏的衣物與手機掩埋，淺凹洞已經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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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監巡查完學生房間，搭乘電梯下樓，開門時，偶然撞見晚歸的傅楚萍。「妳還好嗎？」舍監注意到傅楚萍辮子毛躁，與平時端莊的儀態很是衝突。

「老師對不起，我不小心拖到太晚了。」

「不用道歉，妳很關心同學，老師才覺得不好意思，沒辦法去醫院探望羽妃。怎麼樣？羽妃還好嗎？」

「嗯，羽妃今天訓練的時候可能水喝太少，結果中暑了，不過沒有大礙，醫生說明天就會出院。羽妃也要我跟老師說，請老師不用擔心。」

傅楚萍根本沒去醫院，只是看到學弟傳來的訊息，加上臨場發揮，假裝自己剛去探望朋友回來。

舍監陪伴傅楚萍搭電梯上樓，護送她返回房間，表達關切之意。由於另一名室友不在，點名便草草帶過。

待舍監遠去，傅楚萍抓起盥洗用品奪門而出，快步走向公共浴室。現在時間太晚，其他宿舍女生都在房間，公共浴室只有傅楚萍一個人。

公共浴室不大，卻因為夜晚的寧靜，凸顯漏水蓮蓬頭造成的滴水聲。

傅楚萍瞥了一眼洗手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

頭髮太亂了，憑手感打出來的辮子根本不能看。

脫去眼鏡、鬆除髮帶、解綁雙辮。

固定花灑、旋開水閥，淋浴間頓時雲煙繚繞。

真的沒人聽見我的尖叫聲？掩埋過程都沒人散步經過？鐵道應該有裝監視器？就算沒有，那我跑去鐵道的路上一定有被監視器拍到？火車經過時，車上的人會不會剛好在看風景？還是藺晨昏其實被火車輾過去？藺晨昏去哪？還是我其實沒殺死藺晨昏？我挖的洞會不會太淺？流浪狗會把衣服挖出來？藺晨昏滾到斜坡下？會被流浪狗分屍？園藝社會不會發現長柄的鏟子不見了？園藝社平時有好好點收器材？我最後是把鏟子丟去哪？鏟子有沾染血跡跟我的指紋？舍監有沒有發現我不對勁？我沒事幹嘛綁回辮子？繼續戴鴨舌帽回來不就好了⋯⋯

羽妃出院後，我該怎麼辦⋯⋯

無法掩埋的紊亂，用水也清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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