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之熵 - 19 - 狸貓實境秀㊁ ⊹⊹

傅楚萍一直忽略非常重要的細節。

上週六晚間，有兩個千面相互廝殺，並且都在豪宅遺留衣物，可能只有其中一名存活，也可能兩個千面都順利逃脫。

如今已確認艾瑞佔據艾瑪的身體，稍早談話也帶出白髮艾瑪邀請千面晨昏加入某個計畫是要「殺了克洛洛」，說明克洛洛還活著。

「萍欸，方便講話嗎？」

千面晨昏沒理由說謊，代表此刻電話彼端的人並非鄭興，而是佔據鄭興身體的克洛洛。

「阿伯。」

傅楚萍知道電話彼端的人是克洛洛，卻改不掉習慣，下意識呼喚熟悉的稱謂。

「萍欸可以講電話吧？就是說，阿伯遇到一些困難啦。有一個矮矮的女生不知道為什麼發神經，對阿伯做了很不親切的事情⋯⋯」

儘管傅楚萍有千頭萬緒，卻張口無語。

曾危及性命的克洛洛，此時活在傅楚萍最信任的長輩身體裡。

克洛洛透過電話表示，目前他與百里百合正在靠近港口的廢墟，雙方處於對峙情況。為喝止突然發瘋的百里百合，克洛洛用刀抵住范姜時學的咽喉。至於打給傅楚萍，是因為百里百合告知克洛洛，傅楚萍可以帶心臟去現場，作為停戰條件。

克洛洛同時宣告傅楚萍三名友人遭遇不測，本該是毀天滅地般的衝擊感，可是傅楚萍被憤怒完全吞噬，她首先丟出一句：「不准你用阿伯的語氣說話。」稍早與千面晨昏談判都沒這麼憤怒。

「沒辦法，阿伯已經變成阿伯了，講話就是這樣。」

「你要是對學或小百合動手，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阿伯也不想鬧成這樣，只要萍欸帶心臟過來就好。雖然克洛洛還是有點生氣，不過阿伯已經原諒那個矮矮的女生⋯⋯」

「幹！傅楚萍不要聽它亂講⋯⋯」

手機發出嘶啞的女性吼叫。

聽見百里百合的聲音，傅楚萍瞬間冷靜下來。

「好，我知道了，請你什麼都別做，給我半個⋯⋯給我一個小時，我會把心臟帶過去。」

傅楚萍害怕被否決，沒等回應就掛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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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

小百合和學怎麼遇到克洛洛？或許他們以為阿伯還是人類，所以搭上計程車？

但是，他們有什麼理由發生衝突？

依據克洛洛的語境，好像是小百合主動挑起紛爭。

小百合做了什麼？

真的跑去狩獵？她要怎麼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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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楚萍高速運轉思緒，大腦卻不聽使喚，只有前言不對後語的關鍵詞疊床架屋。

就在這時，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對傅楚萍按下重啟鍵。

爾後，傅楚萍腦海中浮現純粹的念頭——

我要殺光所有千面。

「哈嘍，妳恍神嗎？雖然我看得見克洛洛身邊有一棟廢棄建築，但我不知道是哪。」

千面晨昏站在面前說話，可是傅楚萍聽不見。

「妳剛才是不是忘記問地址？現在回撥過去吧⋯⋯」

傅楚萍盡可能縮小感官，阻斷一切雜訊，專注分析現有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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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艾瑪說的人馬有多少？這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武器。我猜，東宮家派出的手下會超過那天晚上鎮守豪宅的黑衣人數量。只是有用嗎？如果子彈傷得了克洛洛，上週六怎麼會發生慘案？

我見過克洛洛溶解身體，再把別人的手接上去；也在鐵道見過藺晨昏屍體溶化，但那顆眼球沒有溶化。千面應該只能溶解人類的身體，千面器官無法溶解。艾瑪計劃用超強火力集中掃射，讓克洛洛變成蜂窩，也許就能控制住它的行動，再由千面晨昏吸收所有器官⋯⋯

不行，就算千面晨昏願意幫忙，那雙手也抓不住克洛洛。克洛洛不是木頭，不會乖乖待在原地承受槍擊，必須用更集中、更猛烈的破壞力，一瞬間幹死它⋯⋯

那些黑衣人都是艾瑪認識的人？所以我不能要求她用手榴彈之類的武器，她應該不會答應⋯⋯

我知道怎麼做了。

我需要一些道具，準備起來很麻煩。一個小時夠嗎？我抽不了身。

現在只剩五十九分鐘。

誰願意幫忙？必須是我的朋友，同時也是小百合⋯⋯小百合沒朋友，所以要是學的朋友。

可是他會答應嗎？我們國中的時候⋯⋯

別猶豫了，他是最好的人選。

想辦法說服他，這是妳的拿手戲。

賭賭看吧，只能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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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楚萍再次拿起手機，查找以英數字命名的通訊錄。國中時期只有被動接聽這支號碼的來電，此刻是她第一次主動撥號。

號碼的主人似乎相當猶豫，響了好幾聲才接應，語氣更是不知所措。

開口前，傅楚萍做足深呼吸。隨即轉換語調表情，簡直變了一個人。

「誠誠對不起，突然打給你。但是、但是我、我不知道可以找誰幫忙。我現在⋯⋯我⋯⋯糟了我們死定了，學剛剛、剛剛他⋯⋯怎麼會這樣？我也不在他身邊，不確定實際上怎麼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對不起，我講慢一點。其實最近小百合怪怪的，都不理我們，所以我今天下午讓學跟蹤她出門，結果⋯⋯」

傅楚萍至此打住，專注聆聽電話彼端。

有個瞬間，傅楚萍露出淺淺微笑。

下個瞬間，傅楚萍像是無助的少女般啜泣。

「誠誠，我覺得好害怕，你們的都市傳說應該是真的，否則我沒辦法理解，為什麼學要幫小百合殺人⋯⋯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們那裡的情況。我、我真的好害怕，學怎麼會殺人呢⋯⋯拜託不要報警，學不可以被警察抓走，我要帶他們逃得越遠越好⋯⋯」

「不可以！怎麼能牽連你呢？只是⋯⋯我們可能要自己開車，才有辦法逃亡。我記得你們家有很多車，能不能借我一台？等風頭過去以後，我一定會還你⋯⋯」

「真的嗎？謝謝你。對了誠誠，可以幫我準備汽油嗎？我需要很多，越多越好⋯⋯」

傅楚萍與聯絡人詳細說明需要的道具，適當加入停頓點，營造「正在思考」或「猶豫」的感覺。

最終，傅楚萍請聯絡人完成必要手續後，盡快前來學校後門接送。

這通電話從頭至尾耗時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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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艾瑪陪伴兩人一同走到三途高中後門，自行搭上前來接送的勞斯萊斯。車門敞開時，隱約傳來司機的談話聲：「永真小姐辛苦了，要不要先回家盥洗？」司機應該覺得艾瑪很臭。這台勞斯萊斯將在不久之後帶領更多黑頭車，前往鄰近港口的廢墟。

傅楚萍與千面晨昏留在學校後門，相隔五公尺，彼此並無交談。

等待接駁過程，傅楚萍打散離開租屋處前特意造型的半屏山，靈活編織雙股辮，恢復成平時聰明伶俐、甜美可人的自信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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