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你還沒好嗎?」潔絲在玄關穿好鞋子後向仍在樓上的安迪大喊:「我可以走了!」
「再等一下!」
他從一樓喊回來,於是潔絲乖乖地在玄關等待,可是腦裡卻不像身體般乖巧,教堂爆炸的消息在她的腦裡形成了一場風暴。雖然她和安迪就著這個話題談了好一會兒,但當她獨自一人時還是不禁再次提問:
「你真的認為那教堂的爆炸與比絲卡他們有關嗎?」
「我們已經談過了吧?」他回應,天花板傳出他在木板上行走時的聲音:「『宇宙不會這麼懶的。』」
潔絲抿一抿嘴,半晌後才回應:「那我們談些沒談過的。你認為是誰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我只能夠肯定不是教授做的。他不會這樣對待有歷史價值的建築。」
潔絲覺得他的說法很奇怪,但對比起來,她現在心裡的懷疑更需要他人的糾正。
「那麼比絲卡呢?你覺得是她做的嗎?」
這次安迪沒有像剛才般肯定了。「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不是她做的。」
潔絲不由自主地咬唇,閉上眼睛,一方面認同他的話,另一方面卻為自己的認同而生氣,因為她想要的是相信她,而非懷疑她,並但願一切都與她無關:
這種想法與她的交友之道是背道而馳的。
可是,就著他們現在所知道的一切,不管多麼的不願意,她還是只能向現實低頭,道:
「我也不希望是她做的。」
梯間突然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接著安迪從樓梯口跳了出來,肩間掛著一個黑色的大袋子。潔絲認得出它是裝著生存遊戲裝備的袋子,除了星期三外安迪幾乎不會使用。
潔絲眨眼問:「你昨天沒回家嗎?」
「沒有。」安迪一邊在玄關裡穿球鞋,一邊回答:「昨天下午我就一直在這裡研究教授留下的線索了。如果回家的話,大概就趕不上今天向妳匯報那些資料吧?」
「你怎樣跟家人說?我很難想像得到你的父母會在知道真相後讓你繼續待在這裡。」
「就跟他們說:『接下來要在研究室待上一整晚,明天會回家。』」安迪站起來,活動雙腳以習慣穿上鞋子的感覺。「他們說過不會再插手我的校園生活了。」
潔絲看著他。「你跟我說過這件事,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他們真的做到。」
在中學時,她曾經見過安迪的父母一次,原因不是由於家長日或學校的特別活動,而是因為她與安迪被捲入了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件裡。為了解決那件事,他的父母動用了自己的權力,不單跟警方和傳媒打交道,還令當時的主謀陷入比死更難受的地步。潔絲以往只知道他的父母是政府的重要官員,但自那事後,她就知道他們不但是官員,還是權力的象徵,不小心惹到他們,或讓安迪受傷的話都會讓她吃到苦頭。
因此,雖然安迪在升上大學後告訴了潔絲他的父母不會再干涉他的校園生活,但她還是不敢相信,認為這兩名擁有著無盡權力的人根本無法放輕自己對兒子的控制欲。
「但至少這五年來,他們真的沒有插手我的生活了。無論是之前想讀的學系,還是現在成為了優吉爾教授的臨時助手,他們都沒有給予過任何意見。」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打開了門,讓出空間讓潔絲先行離開研究室。潔絲走出去,卻在中途頓了半晌,瞥見到安迪手上握著的是一部她沒見過的智能電話。
「這是誰的電話?」她問後去取放於溫室旁邊的公路單車。
「教授的。他一定是不想讓我找到他,所以把電話留在這裡。」他說,關上門。「不過我想帶它離開一定會有些用處,例如他的敵人也許會致電給他之類……總之先帶著好了。」
潔絲揚眉。「這就是你剛才待在樓上這麼久的原因?」
「不是。我剛才是在找牡蠣卡但還是找不到。」安迪咕嚕著:「一定是優吉爾教授偷走了。他很喜歡偷走我的牡蠣卡四處跑。」
「喔。」潔絲發出這個音節只是認為要說些話來回應,好讓話題能夠拉回到電話上:「說起來你有看過裡面嗎……我指大叔的電話。」
「沒有。」安迪往城市邁進的同時向跟隨他的潔絲展視手提,螢幕裡是一張普通的風景照,上面有一個輸入框,要求輸入四個字或以上的密碼。「我不知道密碼。」
「任何文字、數字或符號?」潔絲問。
「對。」安迪聳肩,將手提放在褲袋裡。「但我想到的都試過了:出生日期、身份證……就連『人類是個混帳』都試過了,還是開不了鎖。」
「『人類是個混帳』?」潔絲覺得莫名其妙:「這是什麼?」
「這句話是他的名言,在他的著作裡經常會提到。除此之外還有『啊哈』和『很麻煩』,但後者較常用於現實上,作品裡甚少見到。」
潔絲推著單車嘆氣,決定轉移話題:「好吧,我放棄了。既然你連這些都想過了,我顯然是不會想到答案的,倒不如來說一下兩小時後到哪裡集合吧。」
「老地方等。」安迪說:「如果一切順利,我會開車來接妳的。回家後就收拾出門用的東西,帶備武器,向家人交待行蹤──」
「交待行蹤。」潔絲打斷他,點點頭:「話說回來,我們去了找他們的話,上學怎麼辦?長期翹課的話學校會發電郵給我們的家人吧?」
「對,我會拜託麥可教授幫忙編一個讓我們能夠合理翹課的藉口──」
「等一下。校長知道大叔失蹤了?」
「嗯。除此之外,他似乎知道他失蹤的原因,但不知道為什麼隱瞞著我……」
潔絲此刻相當好奇她的校長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不過另一個更重要的疑問隨之躍出。
她問:「即使有校長這個後台,可是你打算如何跟父母說?你的說謊技巧是我見過最差的一個,可是如果你跟他們直接說出實情,讓他們知道你要去送死的話,他們一定會軟禁你;但如果你不跟他們說就失蹤了,英國政府一定會出動整支軍隊來找你,到時候我的生命和未來就有威脅了。」
安迪沉思著。雖然他的父母的確沒有再干涉他的校園生活,但這不代表他們知道這件事與他的安危有關後,會繼續信守著承諾。再者,「去尋找失蹤的教授」顯然不是校園生活的一部分。
最後,縱使他絞盡腦汁答案還是不願意出現,他唯有誠實地回答:
「我未想到,但為了教授,我會想到的。」
這一刻,儘管安迪的話裡沒有別的意思,但他的話成為了潔絲的情緒開關,一直埋藏在她心裡的某種感情突然溢出,使她毫不留情地說道:「不管是為了什麼,你也絕對要想到。否則剛才所說行動、阻止他們成為殺人犯之類的話,全部都會變成廢話,所有事都將會變成我獨自的旅程。」說著,她推著單車走入美麗的學校後花園,在這裡幽會的情侶比早上多了好幾倍,令她十分不適。
安迪搔頭,不好意思地問:「是不是我的錯覺?妳好像有點生氣。」
「為了什麼?」潔絲問。
「我不知道。但妳的語氣變得強硬了。」
「可能是因為有個笨蛋總是在我旁邊投放閃光彈吧?」潔絲聳肩,瞥向他問道:
「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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