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雁回時分別後,月西樓這三年於江湖上可以說是消聲匿跡。自從他們惨敗於長孫亂世手上之後,道上甚至傳出二人早已戰死,身首異處。
然而,暗裡獲救的月西樓,在紅樓會生活的這段時日。每每睡至中夜,總是夢囈低咽重複惡夢。有時更甚是未醒之中,枕畔已濕出大片冷汗又或是淚水滿臉中驚醒。
他不明白,生之為人,何以總要面對無止境的戰鬥,且越是逃避卻越沒法抽身於永無盡頭的爭鬥輪迴。
現下毅然舉劍面對,也全非因有覺悟,強說為選擇倒不如說成本能更恰當。興許在發一身熱汗而後或能勉強換來短暫的一覺安睡,反正在他身上僅可倚靠的,除了酒壺就是劍刃。
他試着面對戰鬥,儘管迷惘猶存。但不揮劍斬斷煩惱,他日何處容身?唯有戰鬥,才是他惟一的生存之道,這就是月西樓所認識的……江湖。
「小甥兒,一劍在手果然判若兩人,好好好,咱們快來戰過痛快!」
扎德勒擺出一副視戰如飴的表情,當前一番酣戰快要展開,圍觀者眾更是三三兩兩不絕而來。
其中,才剛到來的黃花看着一身紅衣的月西樓,既緊張又心焦,事關巨漢扎德勒的強悍是教眾皆知的。鑽入人群打算擠上前排觀看的她心想:“公子貿然一戰,那怕衹是比試也恐有受傷之危。”
而對戰前,月西樓一言不發閉目吐納整頓內息,就是扎德勒連翻搭話,他也沒搭理一句。可這並非無禮,實則剛巧相反,這全是他對比試的尊重和專注的表現。這氣魄已由一剪梅的鋒刃上散發至全身,若是功力稍高者也能感到這份逼人氣勢,他似乎並不打算敷衍此場比試。
拿着馬鞭的賀拔月牙站前一步,然後瞇起眼梢等著二人擺好架勢,就會以響鞭為號。
“很好!本宮大可一開眼界,且看月西樓戰力到達何種地步。” 的確,在之前救下淨智後,她倒沒真正看過月西樓打鬥時的武藝。雖在正殿曼綠山有跟月西樓對上一招半式,但作為參考似乎還不够看。
另一邊廂,扎德勒已好整以暇,就連暖身的伸展動作也認真的做上一輪。細瞧上去,他也是一副對外界不聞不問的架勢,全心專注在比鬥之中。而且眼神一刻都沒放鬆過,全神緊盯著對手,因他就是想以最短的時間裡把月西樓打得落花流水。
自從西尊窟一戰,他已萬分期待一洗敗績,別看他粗漢一名,這短短幾日裡,他也是沒日沒夜思考着打敗“詩詞劍意”之法。
為此,扎德勒更跑去戰神曼綠山處,獻金討教。岔開一說,曼綠山貪財也是教中聞名的,而且純粹指點幾句後,再送扎德勒一顆金丹來提升一下功力罷了,對他來說絕對算不上一宗差事,也自然會賣這順水人情出去。
還有,大老粗扎德勒其實也很懂人情世故,出手起來全沒半點吝嗇,白花花的白銀足足送上一百多枚,曼綠山自不然更沒有讓他失望的理由。
「喔!人渣,快上啊。還是你害怕虎鼻子大叔的黃金棒子呀!」
一個時辰前才被修理過,沒長記性的拓拔蘅蕪竟又跑出來嘴賤。
猶如保姆的劉止興,表現得無比尷尬,狠狠的拍他頭後。擰頭瞄回去,恰巧正眼與月西樓視線對上。好冤枉啊!我可半句都沒搭上嘴,別這樣瞪我好嗎?
可月西樓其實並沒耗廢心神到他們身上,真的一分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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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鞭一揮!“嘭”的一聲。
平日快絕的月西樓,今天竟比扎德勒慢上半拍,以敏捷為攻擊基調的他,霎時也愣一愣。
但這並非因月西樓受到什麼影響,倒不如說扎德勒的敏捷性,竟在短短時日已出現跳躍般的提升。
通常,步重力雄的波斯戰士,多以強大的身體能力作為戰鬥的本錢,所謂敏捷性可說是毫不重視。
「雖然使用了臨陣磨槍的技巧,但是動作快了,看來真可讓你這揮竹竿的大吃一驚……呼!」
扎德勒雙手揮舞著四楞嚴,不止雄渾且見靈巧,很容易地就防禦了月西樓使出的機靈三劍。
更不妙是隨著手上的一剪梅,被猛力打來的雙鐧揮開時。月西樓作為先發的一方,他很驚訝自己的劍竟罕有地沒能刺中任何目標,怕是真要重整勢頭方好再戰。
「嘿嘿嘿嘿嘿,把皮收緊點罷,叔叔這幾下可是力度十足的…… 喝!」
縱身躍後閃過第一下追擊的月西樓,突感急且的熱氣升騰撲面,這明顯是以聖火教獨特的紅蓮冥神通作為推動的武學。不衹如此,攔腰砍來另外一發注入了別樣功法的金鐧。
而這兩組招式,分別是攻上路的“紅蓮灼骸”和攻往下路的“悲火急攻”,當然如此巧妙的出招也是由曼綠山指點之後所啟發。
面對四楞嚴左右使來,分庭二路逼近的攻擊,月西樓不得不用雙臂橫著劍並以躬身姿態防禦,這雖可躲過上路劈擊同時又守住下方不失。但卻讓扎德勒把握時機,恣肆揈下儼如泰山之威的重重一鐧。
這開山劈石的一擊,教月西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不是說是一模一樣,但居高臨下劈頭一擊的記憶,不就是從夢裡砍了他上千上百次的“亂世佳人”嗎?
雖然現下換上了不同的兵器,而且過手者也非長孫亂世,但近似的招式有如夢魘一般催命而來。
莫名的殺意突然從脊膂湧上,儘管頭上是全力劈砍而下,劃破空氣的聲音已呼呼迫近。幾乎神速的動作把一剪梅收回劍鞘,就連轉身或是閃避也沒有,月西樓不疾不徐地揮出劍指,朝扎德勒後腳踝彈彈指頭,當下把他整個人的平衡都打歪,但震懾着月西樓的一鐧依然有砍了下來,以疾快的速度深嵌在月西樓身旁的巨形石山上頭。
黃花捂住眼睛的雙手慢慢往後移近耳門,並以惨聲叫道:「啊!是砍到了嗎?西樓公子……。」
乍見扎德勒擊中後的煙塵,其中一人則興奮地張大了眼瞳叫囂:「活該,衹恨不是死在我刀下!要是由我砍死就更快哉。」
不需思索也知道此人正是拓跋蘅蕪。
回首塵裡,在那一聲巨響之後,煙塵蔽目衹聞兵器交擊之聲。可聽到此聲的黃花立時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還有互擊,就是代表月西樓沒有死。可是另有一人則又恨得咬牙切齒,欲看得月西樓先死而後快。
煙塵散開視野漸變清晰,扎德勒雖故被月西樓弄得錯步失衡,可他仍然虎威不減,左右開弓緊湊鎚撞。
「㗅!膽敢耍小聰明,看老子怎收拾你……哼!」
可此間的月西樓已早重整旗鼓,並使上他的成名劍術“詩詞劍意”,還特意挑了名詩《出塞》的上半,一道劍勢四式攻出: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
急躍離地,以劍擊之,隨勢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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