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客棧】
月西樓所屬的紅樓會,以紅樓客棧為主要業務,分號遍佈大江南北。此刻,江浙分號裡,有一掛單作客的說書人, 談笑風生的向茶客酒徒們講述好試武林趣事。
白扇一揚,上頭寫有四行短詩,詩曰:十方眾生,九遺伊始;零氣歸元,一念自淨。
除又訕訕而道:「中原武學系分九門,三三歸九,當中六門水火不容,各自合盟,行俠救世那幫稱之“不朽盟”,戾氣行事那方被稱為“萬惡道”,自立幫建派以來兩大勢力從來勢不兩立。」
茶客們紛紛看去,說書人呷一口茶後接道:「行俠仗義的不朽盟,經常間接扶助朝廷維繫武林和平。其包括正道的中流砥柱、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美譽的“少林派”。位於武當山上修道、與少林齊名天下的玄門正宗“武當派”,以及順應天命、替天行道制惡的“蒼武流”。」
「那萬惡道呢?」瞧見茶客引頸以待,說書人奸詐的笑道:「至於萬惡道呢…」一邊敲着討賞的銅盤,茶客們為了聽下去自然大破慳囊,見到銅錢乒乒乓乓的丟到盤裡,說書人也是笑意盈盈:「好說萬惡道雖為行事不義,作惡多端,但也足以問鼎九門之列,成為能與不朽盟對抗的強大勢力。它由源自西域、肆意掠奪中原資源的聖火教,享往西方極樂的狂熱異端極樂刀,以及作風低調、煽動正邪抗爭的奸險幫派修羅門。」
語調一頓,卻有茶客不同意似地嚷道:「正邪又豈能輕易定下分界?即使不朽盟也有惡徒,萬惡道亦有善人吧?」聽罷,說書人訕笑回道:「年輕人,你也稍安毋躁,其實兩極之間還剩三門自命中立的派別,抽身於正邪之外。它們分別是隱居深山、以墨毒使正邪兩道都不敢招惹的隱墨宗,於世外孤島靈修、鮮與外界交流的天靈島。雖然他們沒有統一結盟,但坊間都會稱這三中立幫派為:遊子遙。」
「不是九門嗎?怎麼衹有八門?」
「欸? 遺漏了一門嗎?哈哈哈,才不。衹是留在壓軸罷了,難得身在紅樓客棧,最後要說的當然是九門中的佼佼者,咱們逍遙武林、笑看風雲的紅樓會!」然後說書人舉杯與酒客雅士們一盡而飲,客棧內歡聲沸騰,與武林腥風血雨形成強烈對比。
可是在這喧囂歡聲背後,一身素白的月西樓已悄靜遠去,就是天下之大,再熱鬧愉快的地方都沒法留住他的腳步,他總是一眼也不回顧地向前追逐,為的就是要收補心中的遺憾。也正就是這份遺憾才使他非要找回在一場大戰鬥後不知去向的師兄,那個比自己性名更重要的人----雁回時。
*****
【栖鳳山頭】
擊劍夜深山林處,披星戴月折麒麟。
萬惡道一夥人,各個穿著奇裝異服,不去追擊朝廷護送隊伍,反而殺入深夜山林,截殺一名蓑衣少年,三兩成群,口中還不停嚷嚷道:「生擒叛徒,取回神功!」
這蓑衣少年身法倒算不錯,無奈此時卻被眾惡苦苦糾纏,體力漸漸不支,人卻依然頑強,所到之處均是手起刀落,殺出血路,可匪徒們仍然如狂如瘋,追殺不斷。
少年緊咬著牙關,先以冥神通催動金剛通,兩通運轉流暢嫻熟,明顯師出名門,而且……
「一群畜牲,吃我一記先天極樂!」
隨著少年叱喝,一鼓血紅掌勁衝往圍攻少年的前排六人,那六人猝不及防,當場被擊斃。
如按常理,見此慘狀之後理應就此停步,放棄追擊,可是惡徒們不退反衝,嘴裡依然嚷嚷道:「生擒叛徒,取回神功!」
若是細看,可看出他們神色中的痴狂,詭異得教人毛骨悚然。
這少年一擊得手,卻又無法換來片刻喘息,他只好躍上樹冠逃逸,豈料上路也有追捕人手,而這蹤雲通也是損耗神通,頃刻之間,少年又疲累不堪,但為了活命,也唯有一再催動本命武學:先天極樂通鑑。
不消多遠,上坡道便換成下坡道,從山林轉出後已是大路,正巧朝廷物資隊伍正於道上。
見到大批人從林中湧出,這一大群的武林正道連同朝廷護衛兵卒,忙齊拔刀劍武具迎擊,首當其衝的,就是倒楣被誤認為是帶路的蓑衣少年。
而其餘散人一眼便看出,這一黨身穿奇裝異服,手持沙刀殺來者,全都是萬惡道中的『極樂刀』黨羽。
見狀,帶頭守備的丹葛散人喊道:「哼!大膽極樂邪黨,來人,啟動武當劍陣!」
慌不擇道,少年朝山路衝下之時,竟然完全沒有拐彎之意,反道直直往劍陣衝去。
前路凶險、後有惡煞,本是九死一生之局,蓑衣少年卻以先天極樂通鑑裡的巧妙身法,似左實右靠邊竄遁,仿若靈蛇似地鑽進兵卒叢中逃去。
這下可好了!到頭來,竟變成了極樂刀門眾火拚武當劍陣,而兵凶勢危的丹葛散人已無餘暇理會逃竄而去的少年,當前首要的還是阻截大隊人馬,再去抓那帶路的小毛賊也不遲。
丹葛散人想着:後頭還有可靠的自己人在護衛,可不怕漏掉那狡猾的蓑衣少年。
丹葛散人方略剛定,殊不知就在正邪兩隊人馬相碰時,竟另有兩幫新來的人馬從左右殺出,一下之間,前路便有三方殺聲震天。
卻未知來者何人?
看向新加入戰團的兩幫來人,及那高舉的旌旗,噯,大事不好!竟是另外兩幫萬惡道:聖火教與修羅門。
三幫人馬會師,不約而同地把物資護送隊伍圍得滴水不漏。
武當劍陣確實擋下了最先由山林裡衝殺到來的極樂刀眾,但當另外兩路援手相繼推進時,武當派人馬與官兵,明顯變得左支右絀。
丹葛散人一行明顯勢危,但其下門生卻是從容不迫,並未因凶險而懼怕,當中更有門生輕鬆搭話:「看這大群螻蟻,大限將至還不自知,可笑。」
丹葛散人聞言厲叱:「比該居士,臨陣對敵萬莫大意!」
他話音方落,一道長鞭竟把那個居士活生生拖出陣外,之後更被一大群邪魔外道衝過去亂刀砍死,血肉遍灑,煞是可怖。
不過武當弟子並不慌亂,立時轉變陣勢,臨場補位,面對敵人依舊不卑不亢,堅守陣線,使得萬惡道的大幫人們竟是寸步難移。
只是隨著時間過去,晨曦已遠去,日照正當空,在烈日之下,平路變得越來越熱,暑氣難擋,正邪兩派卻還在拚命互相廝殺。
路面因陽光照射而熱氣騰騰的,使得地上那些死傷者們流出的血水,也被蒸出淡紅色的血霧,整條道路被鮮血染得觸目驚心。
眼看正道的隊伍正一步一步被邪惡的萬惡道併吞,但武當派的散人們強悍程度已大大超乎預期,那些平日行事龜縮的官兵們,今日異常果敢,也配合劍陣拉成防線,並未出現慌忙逃生的情景,跟往常聽聞的貪生怕死大相逕庭。
丹葛散人運用獨門的蹤雲通:後風八卦步,再借著隊伍裡的箱子發力一躍,人已蹤身飛空足足有八丈有餘,可見功力之高,絕非尋常,再來路數一轉,換上冥神昰氣,疾道一聲:「迴風八卦劍。」
一眾前仆後繼的萬惡道眾全無防範,只得硬生生吃了丹葛散人的大招,被八道劍氣打散了前排步伐。
穩穩落地,氣定神閒的丹葛散人小露一手,赫然取了數十魔人的小命。
丹葛散人再道:「剛先一躍,我已篤定萬惡道們這一波攻勢齊集於此,備發“ 雷火嗚鏑” 、收網。」
散人們得令,立即指示傳信兵丁搬出早已填裝好火藥的大竹筒,並點燃起引信,煙硝一起,一道紅光疾射於半空,並引發一聲巨響:嘭!
四方八面旌旗並舉,又新增了援軍,可是這次蜂擁而來的卻不是萬惡道的人馬,打著正道旗號的五路人馬三面掩殺,當下除去少林之外,於江湖頂尖之上的其他八大門派,不論正邪,紛紛齊集在這寂寂無聞的廣闊山路之上。
見援軍已到,丹葛散人振臂一呼:「扶正闢邪、壯咱正道!」
就這樣,一場由深夜殺至正午,在這日照當頭時,終以近乎單方面的大屠殺,將這搶劫件事劃上了句號。
萬惡道中逃過此次大屠殺的,恐怕就只有帶着隱秘逃亡的蓑衣少年。
衹是逃難多時,還是需要安歇稍息,蓑衣能擋一時雨,那及瓦建西樓房,少年走得累了,在即將倒下前,終於找到了一座破城樓,能稍稍用作棲身之處。
在破樓裡查探完,確認此地安全,能夠棲息之後,少年才敢放鬆戒備,脫去斗笠和蓑衣。
他取下腰帶上的皮囊,用裡頭的清水濕潤了早已乾燥的口唇,又拿出了一片白紗布,抹去水珠和面上的淡汗。
少年初露真顏,正是:
「浣紗輕拭六月雪,婉約雅素玲瓏晢。十指恰似茜草莖,月牙眸比天星澈。」
可惜這近乎完美的面容上,卻有一點美中不足,在右額之上竟配有一字朱砂刺青:「婢。」
稍試安歇而後,少年執起一張破舊木椅,將它拉近窗戶旁邊,此處既可乘涼又可留意外頭動靜,坐上椅後沒一會兒,他在腰帶前取出一粒夜明珠,此珠色澤異常特別,表面是絳紫色,細看卻能留意到它閃閃的靛藍色紋理,少年看了又看,也覺得珠面上的紋理相當稀奇。
少年想了想,還是先把夜明珠收回腰帶裡。
少年驟覺耳後生風,縱身側躍,再用後腳挑起破椅扔向從背後偷襲之人,口中怒斥:「哪來的宵小之輩,竟敢從後偷襲!」
可憐來人並無偷襲之意,卻反被少年扔了把破椅,可說是出門沒看黃曆,無端倒了血霉。
不過這霉運也有破解之法,只見來人順手拿起紅色劍鞘,盤運巧勁纏繞著破椅,彷若拉麥芽糖似的動作,以綿綿的冥神通,將破椅穩穩地安放回地上。
毋需諸多介紹,單是劍客手上的紅色劍鞘已不難認出,這一柄長劍正是西樓公子的“ 一剪梅”。
此劍的主人,便是月西樓。
月西樓將劍負手繞到身後,深鎖著眉頭道:「咳,方才我是由正門進來的,實也並無偷襲之意。」
少年暗忖,自己方才看那珠子看得太入神,連有人進來也是渾然不知,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公子也是來歇腳的嗎?」
此時才歷經一日一夜打鬥的少年,聽到月西樓的話,卻未放鬆警惕,反而穿回了蓑衣和斗笠打算離開。
看著少年的舉動,月西樓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打算把偷來的珠子還回去嗎?」
本來已經拔腿準備要走的蓑衣少年聞言,卻不逃跑,反而轉身回道:「好啊!那我現在還你。」
原來這夜明珠卻是少年逃離武當劍陣時,從那護送物資隊的手上順道摸回來的,可憐萬惡道三路人馬全滅啥都沒拿到,反而是這路過的蓑衣少年,簡簡單單便順走一物。
少年手一拋,那夜明珠便疾飛向月西樓,本來月西樓要接下也極為容易,豈料那少年竟發勁,用先天極樂功打在夜明珠上,意圖毀掉寶物,想借機讓月西樓慌忙一陣,好教自己能有更多時間逃走。
平素冷靜的西樓真沒料到少年出此下策,忙喊:「住手!」
此時他倆萬萬沒想到卻有奇遇。
那夜明珠吸收了全部的先天極樂冥神通功力,又被月西樓接往,其時月西樓只覺得夜明珠在手心顫動,攤開手掌時,夜明珠卻向天花頂投射出一陣光芒。
兩人也被光芒嚇呆,一同望向天花板,卻見這道光映射出一個武者正在演練一式劍法!
待劍法演練完,兩人面面相覷,同時衝口而出:「創挑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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