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金、紅、銀三色交雜滾邊,純白作底細密地繡上華貴卻不顯眼的細小菱格紋式教袍的耄耋老者端坐在辦公桌前,對在辦公室如地縛靈般糾纏不休的腳步聲與製造此噪音的紅髮騎士恍然未聞般,氣定神閒地輕啜口散發濃郁香氣的熱茶。
但老人忍得住那折磨人神經的噪音,卻不代表辦公室其他人忍得住。
整個人陷在極為柔軟的沙發上的終涼,帶著極度後悔的嗓音懇求道:「弗瑞薩,求你別再走來走去了,你已經走了一下午了,現在都過晚餐時間了,你稍微停下來吃個東西也行啊!」
「都過晚餐時間了……」弗瑞薩只聽進自己能接受的部分,邊焦躁地低語邊下意識地加快了走動的速度,「捨我大人連午餐都沒有吃,還錯過了下午茶,現在連晚餐時間也結束了,他這段時間有進食過嗎?還是餓暈了倒在路邊回不來呢?」
「他一定沒餓到啦!餓了就會自己回來了,你擔心什麼!」
弗瑞薩猛地停住腳步,室內頓時陷入一片無盡的死寂,他望著從頭到尾都沒被這一室喧鬧擾亂情緒的老人,「教皇大人,如果捨我大人就算餓了,也不願意回來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終涼倒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在他的認知中看來,那位可不像會是個這麼有骨氣的人,寧願餓死街頭也不願回來像往常一樣過著自欺欺人、苟且偷生的日子。
不過……
視線轉到仍坐在辦公桌前悠哉喝茶的教皇,終涼現在才發現原來神所中,不只有聖由殿對於那位的身分存著高度的質疑而對此失蹤事件漠不關心,連聖治居也一樣毫不關心那位的下落啊。
看來整個神所裡,只有聖善堂那群死腦筋的正直騎士不願面對真相呢。
在兩道飽含不同心思的視線下,教皇優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以滄桑但仍渾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說:「那是捨我大人的決定,我們也沒有辦法。」
弗瑞薩不敢置信的瞪著說出那句彷彿決定拋棄那人話語的教皇,不死心的試圖做最後的掙扎,「但……那是捨我大人……」
「捨我大人知道自己的使命,所以不會不回來。」
意思是,如果沒回來就是違背自己的使命,而那位捨我是不會違背聖神赫巴狄歐賦予自己的使命的,沒回來的人……也就不會是那位捨我。
「但是……」教皇對面如死灰的弗瑞薩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這次的捨我大人有點不一樣,難保大人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然而,教皇隨即又話鋒一轉,「但或許是覺得沒資格回來,所以才離開的也說不定。」
將面前兩張臉一陣青一陣白又一陣容光煥發的變化全數納入眼中的教皇,心滿意足的再次拿起杯盤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微涼的茶。
教皇這種兩邊都公平的又捧高又踩一腳的態度,讓弗瑞薩跟終涼很難判斷教皇對捨我的真實看法。
繼續找?還是不找?
找到了要迎回來待他如過往?還是隨即當場質問身分?
好難處理。
教皇辦公室內陷入無止盡的沉默之中,弗瑞薩與終涼的視線不斷地在彼此之間與教皇身上來回觀察,目光對視的瞬間兩人都明白此時對方心裡的想法。
一碗水端到平成這樣,不要說晃出水滴來,連一絲漣漪都未出現,是有沒有必要做到如此公平、中立、客觀的地步。
但是這就是聖治居設立的功能以及存在的目的。
「算了。」終涼決定放棄猜測那隻老狐狸的想法,他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在這裡,聖由殿還有很多事務需要他親自過目跟處理,「那我可以先命聖由殿的騎士休息了吧?」他決定要開門見山了。
「什麼?」弗瑞薩錯愕的看著一聽說人真的不見,便表示願意命聖由殿所有騎士幫忙尋找的終涼,「你不找了?」
「聖由殿還有很多事務需要處理,我們已經幫忙找了一個下午,除了保住對外和諧的樣子外,也算仁至義盡了。」
終涼在弗瑞薩複雜的目光下站起身,向仍端坐在辦公椅上的教皇躬身行禮後,邁開步伐離開了這間他從天光大亮待到天色昏暗的辦公室。
在終涼將辦公室的大門完全闔上前,弗瑞薩聽到對方向一直在外等候的下屬,下達了通知全員停止搜索、立即歸殿的命令。
弗瑞薩彷彿落水的人,目光熱切且帶著不安的看著如最後一根救命浮木的教皇,正要開口請求對方前,那人卻先開口了。
「我會撤掉聖治居目前正在外頭搜查的一半人數,弗瑞薩,你比較希望我撥多一點祭司還是騎士給你調度?」
「……現在聖治居有多少人在外面搜索?」
「芙妮雃。」
教皇朝辦公室大門的方向喊了聲後,一名金髮女子推開門俏皮的僅探進一顆頭,笑容滿面地問:「教皇大人有什麼事要吩咐嗎?」
「我們目前有多少人在外面找人?」
「總共一百零七位,其中騎士有八十二位,祭司則是二十五位。」
芙妮雃報告完,便將目光轉向陷入沉思的弗瑞薩,掛著優雅得體的笑容,安靜地等著對方交代個別所需的人數。
「三十名騎士以及二十三名祭司,謝謝。」
「不客氣,我讓總指揮明天去找你報到。」語畢,芙妮雃便迅速地關上大門,不給弗瑞薩有機會再多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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