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菜根譚
【原文】
真空不空,執相非真,破相亦非真,問世尊如何發付?在世出世,徇欲是苦,絕欲亦是苦,聽吾儕善自修持!
【語譯文】
能超出一切色相意識的真實境界,並不就能看空一切,執著於外在形相並不能看清事物的本質。同樣地,破除外在形相也不能看清事物的本質,請問佛陀如何解釋這個道理?身處俗世要能超脫於俗事之外,追求私欲是一種痛苦,斷絕一切私欲也是一種痛苦,這就要靠我們自己好好修持。
1. 摘要
《破。地獄》票房及口碑兼備,難得是「雅俗共賞」;正如莊子《逍遙遊》筆下的大鵬與小鳥一樣,可以各適其適!當然,如果你想「欲窮千里目」的話,或許該「更上一層樓」,避免人云亦云。
電影與文學本來就是文化的盛載體,難得香港有一部《破。地獄》,片中又提到二十四孝故事中的佛教「目蓮救母」(註:跟宮崎駿《千與千尋》有背景關係,見連結。) 「目蓮救母」,亦跟「破。地獄」息息相通的。
更難得是《破。地獄》有俗的一面:香港疫後經濟不景、有港人棄父母移民、香港人口老化死亡而令殯葬業興旺等等,也有雅的一面:生死文化、宗教衝突、儀禮相撞等等,除了值得我們反思以外,電影更重要的是什麼?就是悟通生死有無,以及如何擺脫執著、輪迴,才能夠放下、自在!
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所演繹的郭文(最左),二女郭文玥(衛詩雅飾演,左二),孫子、兒媳及最右面長子郭志斌(朱柏康演繹),都有執著:道教喃嘸師傅堅持女人污穢會減道教祖師爺法力但不問為何?長子不想繼承衣缽偏只傳男不傳女,而二女想做卻不能。
2. Dilemma
問大家你信天主教,是否入廟就不燒香;同樣地,你信道教喃嘸,又是否不能接受綠色海葬撒骨灰?
在電影中,黃子華(飾演魏道生,「偽道士」?)面對兩難困局(Dilemma) ,其亦師亦友亦係拍檔兼持牌店鋪一半股東之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飾演郭文,道士喃嘸師傅),一生堅持道教喃嘸規則:衣缽傳男不傳女、破地獄法事只許男生做,卻不問情由地、意識型態地重男輕女,常說女生污穢。
但是,這一位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居然在身後的遺書中,希望由黃子華為他主持的法事中,由自己女兒(衛詩雅飾演郭文玥,郭文二女、救護員)替他「破。地獄」?如果你是黃子華,你會犯規惹眾怒------惹起其他道教喃嘸師傅反對;還是遵從死者遺願,由女兒替父親「破。地獄」?究竟,黃子華用上什麼方法去解圍呢?
當然,以上的困局難題是合法的,但就在於情、義兩難全;各位觀眾可以入場觀看,尋找答案。這兒實在不方便劇透!(長子二女聯手為亡父破地獄,有沒有犯禁?但這卻又是亡父遺願?)
3. 火葬、土葬、真空防腐方法長期保存於義莊之內?
在2500多年前,佛陀悟道後,主張以火葬為主,除了因應當時印度的社會文化環境之外,亦符合了當時的公共衛生的需要。因為河葬會污染水源,加上印度多雨而不利土葬;佛陀亦會常帶弟子看火葬,以領悟生死有無的大道理。
時至今天香港,火葬為主,亦有土葬,但後者價錢非常昂貴。但原來還有一種服務:義莊長久保存屍體。在電影《破。地獄》中,韋羅莎飾演的母親甄茵(下圖)因為不想兒子入棺、火化,並希望等待未來科技令兒子或可起死回生;於是,找黃子華以真空防腐方法保存於義莊之內。
許冠文反對這種極端做法,令死者不能往生;但黃子華可憐母親甄茵,於是接手處理。由於屍體有腐化惡臭跡象,最後由許冠文、黃子華聯手處理才能成事。問題正如許冠文所言,對生者母親及死者兒子而言,黃子華是幫手還是幫凶?
原來,印度心靈學大師奧修在其書《脈輪能量書》提及佛陀解說火葬及盡快處理人類屍體的原因。筆者在這兒以最顯淺的方式讓大家理解:
人的肉身體失去機能(心臟、腦死亡) ,但不代表思想波所產生的不可見電磁場會立刻消失;其會在肉身體徘徊不去,直到認知死亡為止。我們的所謂「鬼」或可以就是如此,尤其不正確處理屍體;所以像電影中以真空防腐方法長期保存於義莊之內的做法,或會令其思想波所產生的不可見電磁場戀戀不捨及揮之不去。在這兒或涉及更深入的生死哲學及人體科學問題,跟本文主題沒大關係,故不贅述了。
4. 「破。地獄」的意義
一說起「破地獄」,或會令大家想起了道教喃嘸師傅的舞蹈及高難度動作吧?還有燃燒火盆,以及紙紮橋樑等,都是破地獄儀式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故電影英文名字叫「The Last Dance」------不過,這最後之舞是由生人替死者而跳的!
「破地獄」是道教法事中的一個重要儀式,為求超渡先人,帶領先人從九層地獄的束縛脫離出來,得以安息。九層地獄中的每一層都有不同的懲罰,審判先人是否犯過罪孽。雖然,道教也有借助佛教地獄觀念;但就不一定是十八層地獄,或者道教的九層地獄觀是來自道教《九幽地獄救苦法》記載:「天堂皆在我,地獄不離心。」道教認為若人生在世,所作所為一切合乎法理情,於是死後就無地獄;但若人生在世殺人放火、作奸犯科、違背倫常,那麼死後就會入地獄。道教的「地獄」跟佛教很不同,既沒有有形的牢籠及名目特色,而且道教地獄無形無象,是隨著每人生平的惡念即現,一切都是意念幻化而成。(註:所以筆者更相信日本動漫《地獄少女》的地獄更像道教的)
所以,道教地獄跟佛教的又有著名目及特色上之不相同。而在破地獄的過程中,大家所見喃嘸師傅揮動桃木劍,作穿步、破瓦等等動作,就是擔當引導亡者的角色;放置中間小火盆、盆的四圍放「九塊」瓦片,則是代表業火及「九幽地獄」。
當完成「破地獄」後,亡者還要「遊十殿」,接受十殿閻羅王的審判,同時希望亡者眼見地獄之苦,能醒悟放下塵世執著。最後,亡者將沐浴更衣,通過象徵著金銀橋的紙紮橋樑,邁向輪迴之路。
如果,亡者年輕逝世、意外身亡、自殺,通常都會被建議接受「破地獄」儀式。如果,亡者年紀高邁且自然離世,那就無須進行這個儀式。不過,在電影中,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認定了自己對長子及二女教導無方,所以在身後的遺書中,堅持了要他倆進行「破地獄」儀式。這,也算是情有可原?
究竟,人生在世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而做「好好先生」?還是要堅找己見,以至於固執不化,抑或是擇善固執?電影《破。地獄》叫你思考?
5. 「破。地獄」的執著
問題來了,各位懂得發問嗎?
首先,有理無理讓死者接受「破地獄」,那不就一了百了嗎?反正,有時候無法知道死者生前究竟有沒有犯下罪孽?
其次,如果死者沒親朋好友又怎麼辦?
其三,那不如改信天主教、基督教?因為一信了即得救,一了百了;即使生前殺人放火、盡做壞事也好?真的那麼便宜嗎?但原來研究一下猶太教,他們會告訴你沒用的啊,上帝只會眷顧某種族?那麼……(是普渡眾生!)
6. 佛教與道教的初心?人本主義與人文精神?
歷史上的道教,本來也揉合了佛教、儒教、道家老莊的思想。比如說:佛陀的生死觀是在一呼一吸之間,頗有人文哲學的思考空間,又比如說:道家老莊,莊子在妻子死後是鼓盤而歌的------並沒有悲傷哭泣卻不礙悼念。
而且,儒佛道三家合流,蛻變成了禪學,禪師的方便之門,更是自己躺進棺材之中去而不用生者麻煩及代勞的。
但如果今天有人說以上如我者,或會被認為是瘋狂了吧?看電影《破。地獄》,其實就是叫大家悟通執著,以及放下自在!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的孔孟觀跟佛陀、老莊本來初心,就是為了解救眾生之憂愁及痛苦。但後來佛教、道教與儒教諸人因為組織、制度、禮儀及教法不但束縛了自己,也束縛了眾生,以至於各式各樣的繁文縟節,部分更加之與西方諸教相衝突。
所以,當觀眾看到《破。地獄》,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會執著於自己長子為了孫子能入名校而信教、受洗,吃飯要祈禱及劃十字架,究竟誰又跟誰衝突?這又可不可以調和?
執著與放下之間,尤其是那一些繁文縟節、制度儀式又可否互相遷就、共融並存?這,才是《破。地獄》放在人本主義及人文精神,最令我們值得思考的方向!
7. 後記:度脫生死輪
電影的「雅俗共賞」在於各適其適------不同程度的觀眾都能夠在電影本文中獲得了一定理解、愉悅、共鳴及思考空間。如果,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那麼觀眾也要為自己修行一下!比如說:電影末刊出了白居易的詩歌《自覺二首》第二首後半:「斗擻垢穢衣,度脫生死輪。」大家也可以找來看看讀讀。
「生死輪」,奧修說過佛陀把生死比喻為車輪,車輪轉動上上下下,就像莊子《齊物論》所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與死本來一體,萬物萬事正在不斷地出生成長,也在不斷地死亡消失。有生就有死,而沒有生就沒有死。問題來了:如何度脫生死的因果輪迴及無限循環?這問題同樣超越本文主題,不贅言!
君不聞電影《破。地獄》中,道教喃嘸師傅許冠文死了,但同時黃子華的女朋友周家怡飾演的曾美玉卻懷了孕,最後兩人亦因此釋懷執著:生與不生小孩,並共建一家嗎?
唯一挑剔:電影中太多吸煙鏡頭,黃子華所演繹的也算了吧?但身為醫護的馬志威及衛詩雅也一起吸煙,就似乎太過了吧?吸煙肯定危害健康!
參考資料:
彭淑敏、陳鮮叡、 陳顯揚:《逝者善終、生者善別:圖解香港華人喪葬禮俗 :圖解香港華人喪葬禮俗 研究報告》,衞奕信勳爵文物信託 2016-2017 年度資助計劃,見:
https://www.lordwilson-heritagetrust.org.hk/filemanager/archive/project_doc/27-9-84/5.pdf
註:本文的超連結乃註釋,大家可以當作參考資料。
ns 15.158.61.1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