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幾人又驚又詫,聚在一起擺出防備姿態,這女人光是用一隻手就能阻止怨魂的攻勢可見力量之強大,而他們尚不知這女人是敵是友,若是解決完怨魂後忽然轉頭要對他們發難又該怎麼辦?!
女人手中的綠色光芒逐漸明亮,在窄小的樓道裡以絕對的力量壓制怨魂,使其不得不停下攻擊,趕跑怨魂後,她則施施然回頭一笑。
那一笑綻放的光彩如初夏暖陽般沁人心脾,對於陌生環境的煩擾不安頃刻間消散殆盡,眉眼間刻畫著溫柔暖意、唇邊盪漾著夏荷般濯清漣而不妖的淺淡笑意,舉手投足宛如一朵荷花正佇立在眼前,純潔無瑕又清正堅忍。
席破軍從未見過如此純淨靈動的女人,令他一時看傻了眼。更重要的是,不知為何這女人對他微笑時,竟會令他內心有股莫名的酸澀。
「別被她的外貌給騙了!我父親說過有些鬼怪擅用幻術騙人,她肯定是故意騙我們的!」江函英雖也被那驚豔一笑給震住,可他身上背負眾人性命的重擔終究使他更加心繫幾人的安危,立即回過神來提醒。
女人也不介意他們防備的姿態,明明能不用雙腳走路,卻仍是施法讓自己下落到地面,雙腳扎實地、一步一步走到他們面前。
「妳別過來!」江函英立即舉起火符威脅。
女人見狀笑得更開心了,只見那火符在她那雙玉石般玲瓏剔透的淡綠色瞳孔注視下,忽地自燃了起來!
江函英嚇得扔掉火符,很快地火符在地上燃燒完畢,竟連一點灰都不剩。
「妳到底想做什麼......?!」
「你們怎麼能因為害怕就丟下同伴逃跑呢?」
眾人一愣,沒想到女人開口第一句話竟是訓斥他們剛才的行為。
「大家同心協力逃出去的機率才會更高,千萬別再做像剛剛那樣的行為。」
「妳應該不是人吧,在這棟樓裡的怎麼可能會是人,別以為裝出一副好人模樣就能離間我們!」儘管火符不管用,江函英仍是沒打算妥協。
女人並不生氣,繼續勸說:「這裡很危險,我帶你們出去吧。」
藍佑真也向後退了兩步防備道:「哪來的鬼會願意幫助我們,既然妳還能溝通應是仍保有自我意識,那妳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嗎?」
女人手指撐在下巴處想了想,然後朝他們開朗笑說:「抱歉!我想不起來呢,其實我就連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都不知道。」
「那妳還敢說要帶我們出去?!這謊言未免也太過拙劣了!」
女人眨了眨眼,笑著解釋:「不是的,雖然我不記得,但我知道該怎麼避開危險處走出這棟樓,由我帶著你們會安全點,剛才你們也看見那怨魂一見我就逃。」
在他們無法確定這女人所說究竟是真是假的情況下,也只好聚在一起開小組會議。雖然這女人一看好像沒有要傷害他們,可誰知道她這副精緻的外貌是不是剝了哪個可憐人的皮囊才得來的?或者這副皮囊只是為了讓他們放下警惕,內裡其實是腐爛生瘡的屍體等等......
「不要跟著她,免得被她帶進什麼惡鬼巢穴就糟糕了。」江函英堅持自己原本的主張,凡事都得小心再小心,生怕這幾人誰出了事,他多年來費盡心力維持的優秀榜樣人設就毀了。
在幾人都點頭同意江函英的想法時,席破軍卻持相反意見:「但我覺得她不是壞人,應該是真心想幫我們的。」
江函英已經受不了這個人一次又一次、毫無理由的反對自己,怒氣值陡然飆升:「你別這麼自私!就為了你一句相信她,我們就得跟你一起冒險?」
席破軍站在陰影底下,神情雖晦暗不清,可發亮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我說認真的,我感受不到她的惡意,所以願意相信她,你們如果不信,那就此兵分兩路也行。」
「你為什麼不一起走?跟那不知從哪來的女人走很危險的。」藍佑真皺眉說。
席破軍冷笑一聲:「至少她知道遇到危險不能拋下同伴,跟你們走我也沒多安全,更何況我還有護身符......」說著,他低頭想摸自己胸前垂掛的玉石項鍊,卻發現它在不知何時已經出現碎裂的痕跡。
怎麼會?!
席破軍那來到此處後一直無所畏懼的神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縫。他並不是真的不害怕,只是更相信那條護身符會守護他罷了,如今連項鍊都出現裂痕,讓他內心隱隱約約不安起來,可當他回頭望向那女人時,女人明媚的笑容卻又承接住了他懸掛起的心。
沒事的,跟著她會沒事的。
他內心有股聲音說著,定下了心,他又再度抬頭說:「無論如何,我相信她,我跟她走。」
江函英都快氣得把牙給咬碎了,從沒見過在這種危險之地還如此不配合的人,自己脫隊不是死得更快嗎?! 可他不能為了席破軍一人搭上整個小隊,既然席破軍想脫隊,那不管是被鬼遮眼還是真心的,他都不管了!
女人見眾人終於討論完畢,雙眼微瞇地露出笑容問:「走嗎?」
席破軍回以一笑:「嗯,我跟妳一起走。」
「如果你敢出事,我要你好看。」江函英惡狠狠瞪視他一眼。
席破軍簡直莫名其妙,要是真不能接受那直接丟下他離開就好了,幹什麼還管他出事不出事?
江函英正準備帶著其他人通過走廊往另一條路走時,赫然發現他們之前才走過的樓梯不知何時已經斷裂,明明剛才一點前兆與聲響都沒有,此時卻忽然被斷了後路,少年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你確定不是她做的?」江函英臉色鐵青地轉身揪住席破軍的衣領。
「我怎麼確定?我跟她又不熟。」席破軍又是一臉莫名,彷彿在說「我跟你們一樣都是第一次見到她,怎麼會問我這種蠢問題」?
江函英氣得一噎,沒料到席破軍說信任真是完全憑感覺,竟一點正經理由都沒有。
他們現在在四樓,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十分不吉利的樓層,現在又不知被什麼東西刻意阻攔在這,怎麼想都不妙。
『嗚嗚嗚......』
藍佑真腳步停頓了下,怯怯地問:「你們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江裕寧也一臉驚慌地回:「我有聽到......是不是小孩子的哭聲?」
伴隨著他的話音剛落,走廊周邊的窗戶印上了一個小小的血色手掌印,在眾人注意手掌印動向時,藍佑真忽然驚叫一聲!
「怎麼了?!」江函英立刻回頭問。
藍佑真哭喪著臉指著自己的腳踝,他們低頭一看,發現藍佑真的腳上抓著一隻小小的手,一個沒有皮膚的肉色嬰兒哭著朝她爬去,像是想把整身都掛到她身上去一樣。
「怎麼辦......救我......」藍佑真想哭又不敢哭,想叫喊又怕引來更多怨魂,此時她只能寄希望於江函英身上。
但江函英哪裡處理過這種事,唯一的方法也只有用寫好的火符硬碰硬罷了,就在他猶豫當下,江裕寧也慌張地叫了聲,只見他腰上也纏了一隻小嬰兒,同樣沒有皮膚,唯有血淋淋的血肉色直接呈現在眼前,每蹭他一下,嬰兒就痛得哇哇大哭。
越來越多小孩憑空出現,一邊哭泣一邊朝他們靠近,幾十個血肉模糊的小孩哭聲響亮到整條長長的走廊不停迴響,大概上下樓層也都聽得見。
砰!
四樓的十幾戶住家門忽然自動打開,裡頭走出一個個神態淒厲的女鬼,看起來應該是這幾個小孩的母親,她們全身上下都是燒傷蛻皮的痕跡,空洞的眼神徒留怨恨瞪著席破軍一行人,彷彿在責怪他們把小孩弄哭,更是齜牙咧嘴地想朝他們衝過來!
江函英準備抽出火符對付他們時,卻被女人攔下。
「你想怎麼做?」
都緊要關頭了誰還管怎麼做!江函英心一擰,不顧女人攔阻就把手上的五張火符盡數扔出去!
在火符瞬間引燃四樓住家的同時,幾個母親怨魂面露驚恐地望著這漫天火光,而小孩卻還掛在他們身上!
她們立刻加快了速度,不管不顧地直直衝向他們,在他們尚未來得及反應的瞬間,其中一位母親已經到達藍佑真面前,一雙手剎那間扭斷了藍佑真纖細白皙的脖頸,霎時血花四濺,身邊幾位都被鮮血濺滿全身!
「佑真──!」
可還不等江函英反應,另一位母親又朝他們襲來,江裕寧被一股巨力重重撞擊飛出長廊,並在倒地瞬間又被母親抓住頭反覆於地上拖行,直到江裕寧的臉無一處完好,幾人衝去他身邊時,才發現他早在被撞飛的同時就全身骨折,加上剛才的拖行,整身像是被扭成麻花似的,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裕寧......不、為什麼......?」
江函英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切,剛才還與他說話的兩人在幾秒鐘的時間內喪失性命,他緩慢後退,卻不曾想他身後早有一位母親正居高臨下等著他!
下一秒──
「你給我醒來!」
江函英被重重打了一拳,吃痛地捂住左臉頰,正想謾罵出聲,卻發現藍佑真與江裕寧正擔心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口,內心的悔恨與難過瞬間湧上心頭,眼淚一滴滴滑落,他一把抱住眼前兩人,失聲痛哭。
「哥?你怎麼了?」
「阿函?」
在兩人困惑的眼神下,他才發現走廊上根本沒有嬰兒也沒有母親,甚至剛才被他點燃的火符此時都還乖乖待在他手上。
江函英茫然地問:「你們......沒有被怨魂殺掉嗎?」
藍佑真疑惑:「怨魂?......怨魂全都被那位姐姐給驅散啦,包括那些小嬰兒以及從住家出現的媽媽們。」
江函英看向女人,只見她朝自己笑咪咪地說:「抱歉,我知道你很心急,但一直用祂們害怕的東西去對付祂們,並不是每一次都有用,對嗎?」
江函英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術,是這女人故意讓他看見的幻覺。
「姐姐好厲害呢!剛才綠光一閃,所有的怨魂紛紛被淨化,我根本都看不清這是怎麼做到的。」
再一次被拯救後,藍佑真對女人的態度好轉,就連一旁的江裕寧也跟著點頭。
──全世界彷彿僅剩他江函英一人孤立無援。
難道他們都不覺得怪嗎?!這女人為何憑空出現,又為什麼要幫助他們?!
可江函英一看身旁幾人與女人關係好轉,知道這下自己反而成了少數人,他卻不像席破軍一樣有自信能獨自一人脫隊尋找出路。
這下事情解決了,他還走不走呢?他如果走的話,藍佑真跟江裕寧還會跟著他走嗎?如果不走的話,席破軍又會怎麼嘲笑他......
「喂,休息好了就站起來走啊,難不成還要我背你?」
江函英愣了下,看著席破軍嫌棄的表情,這才發現對方從未考慮過這些事,無論他是加入或是離隊,席破軍根本就不在乎,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在這種環境下還拼命維持名譽、想著如何逞英雄、在乎顏面自尊。
江函英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吐了出來,然後,他重新站起來。
「......走吧。」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