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理星獨自走在暗無一人的街道上,明明頭上有路燈照亮,她周身的氛圍卻依然顯得陰暗灰敗,明明身穿年輕女孩的服飾,卻滿臉無精打采、神情憔悴,雙眼的黑眼圈重到眼妝都遮不住。她的雙肩就像是背了沉重的包袱似的,沉甸甸地無法抬頭挺胸,姣好的青春面容都顯得死氣沉沉。1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sQb3D4aDB
她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家門口,剛想掏出鑰匙開門,卻又忽然停頓下來,過不久,竟蹲在家門前哭了起來。
或許是她的哭聲吸引了家裡人注意,裡頭匆匆忙忙跑出一位比吳理星還年長一點的女孩──吳亞昕,一見吳理星又蹲在門前哭,她不禁跺了跺腳,忍不住氣得大罵:「別再哭了!妳以為只有妳難過嗎?每天這樣哭要給誰看,誰死了日子不都要繼續下去嗎?!哭能解決什麼事!」
吳理星依然埋頭哭泣,只能聽到她帶著哭音斷斷續續道:「我哭……是因為很難過……又不是想解決什麼……」
「我管妳什麼理由,不要蹲在家門前哭!」吳亞昕一把將吳理星拉起來,推搡著朝門內走去。
吳亞昕把她丟在客廳就不管了,自顧自跑到廚房去煮晚餐,煮完後端出來放桌上,順便將兩個大飯碗加上一張小碗擺好。
吳理星擦乾眼淚,看見她擺放的碗,忽然小聲提醒道:「姐……妳把牠的碗也擺出來了。」
吳亞昕原本勤快的手一頓,靜止了一會,又當成沒事一樣把小碗收走。
「明天放假,找個時間把斑咪的東西丟了吧,省得留在家還擋路。」
吳理星一聽立刻抗議:「不行!怎麼能把牠的東西丟掉,牠的頭七都還沒過,如果回來看不見牠的東西會有多難過,妳不要這麼冷血無情好不好?」
吳亞昕簡直忍無可忍,將廚房裡未被開封過的肉泥條全部翻出來,一個一個用力扔向吳理星!
「妳會哭妳就最有血有肉!妳不就是會哭而已嘛!東西一直擺著觸景傷情做什麼?讓妳每天看著哭、看著悼念,然後永遠走不出來是嗎?!」
吳理星被罵得難受,可她沒打算反駁什麼,也沒力氣再反駁什麼,自從她們從小養到大的貓前幾日意外死亡之後,她就一直覺得渾身無力,做什麼事都不起勁,覺得自己一事無成,連一隻貓都保護不好。
她是如此,吳亞昕身為親眼看見牠死亡的人,又怎麼會好受呢?
吳理星禁不住傷感又哭了起來,只是這次她走上前去抱住吳亞昕,一邊叫著姐姐,一邊抱緊她。
這世上所有的意外都是突如其來、令人措手不及的,她們不是不知道貓的生命不比人類長久,可以前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伴彼此,怎麼知道生命的消逝就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她們連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說,又怎能坦然接受這場意外造成的分離呢?
可就像是吳亞昕說的,無論這世上誰死去了,對這個世界都不會產生影響,齒輪依然不停轉動,她們的生活還是得繼續過下去。
「姐姐,我錯了……可我沒辦法那麼快扔掉斑咪的東西,讓我再留幾天好嗎?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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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飯、洗完澡,吳理星端著水杯回到房間後想好好休息一下,連續幾天的失眠跟哭泣早已讓她的眼睛疲倦無比,乾澀的眼球即使滴了眼藥水也無法緩解,她只得將牆上原本滿是斑咪的生活照給一一撕下。
不是為了遺忘,而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快點回歸正軌。
斑咪的死亡固然讓她難過,但上司與同事可不會因此而體諒她的狀態不好,即使說那是像她家人一樣的存在也沒有用,在其他人眼裡,寵物就是寵物,不值得與高貴的人類家人相提並論。
她一邊撕下照片、一邊向斑咪道歉,卻又再次留下眼淚。
不是她愛哭,而是眼淚總像壞了的水閥般完全控制不住,這間房裡有太多屬於她與斑咪的回憶,無論做什麼都能想起斑咪的一舉一動,她只能等待眼淚流乾,卻無法克制自己不想牠。
在她渾渾噩噩地收拾房間時,卻不知何時碰到桌上的水杯,竟忽然滑落地面,發出玻璃杯碎裂的聲音。
吳理星一下就清醒了,連忙看了看四周,卻又想起斑咪已經不在,不會再亂搗蛋,可剛才她明明就習慣性將水杯放在桌子內側,怎麼會忽然滑落地面?
任憑她仔細想,也想不起自己剛才撕照片時是否有碰到杯子,精神恍惚地太過嚴重,她根本就忘記了自己剛才做過什麼事,只能乖乖把玻璃碎片收拾乾淨,將地上的水漬擦乾,才躺到床上休息。
輾轉難眠的夜裡,因好幾天都睡不好而疲倦至極的身體終於願意饒過她一回,吳理星漸漸閉上雙眼,就在即將安睡之際,忽地胸口悶痛,她想翻身卻感覺身上被什麼東西給壓住,難受之餘想稍微動一下手指,卻發現自己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到。
為什麼?難道她又被鬼壓床了?
吳理星嚇得又清醒幾分,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遇到,醫生說鬼壓床只是因為她最近壓力太大又睡不好導致的錯覺,身體機能無法跟上腦袋運轉速度才讓她誤以為動彈不得。
可是,真能連續幾天都被鬼壓床嗎?!
吳理星瞬間想起自己前幾日曾經過一座廟,廟裡的燈火未開、陰氣沉沉,她太過害怕而快步行走,可在經過廟的剎那,她還是不可避免好奇心地偷偷朝裡面看了一下,卻好像看到黑暗中有一團模糊的人影正在急速朝她靠近!
她的夜視能力不算好,但她卻能清楚看見那人影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走路姿勢有如跛腳一樣不太正常,行動速度卻絲毫沒受到影響,就像是……根本不是靠著雙腿在行走似的。
她一陣汗毛直豎,嚇得趕緊加快腳步離開了那座廟。
回家後,斑咪一見她就炸毛,還朝她兇狠的叫了好幾聲,那一晚甚至不願意讓她觸碰。見到斑咪忽然這個反應,吳亞昕也不免起了疑,她才只好將遇見怪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盤告知,兩人當下決議隔日去別間大廟拜拜,以免真的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
可是就在約好的那日,她們還來不及去拜拜,斑咪就死了。
死得太過突然,她們也因這事件擾亂了生活步調,更怕去拜拜會把斑咪歸家的靈魂一起驅趕走而沒有按照約定去廟裡尋求幫助,如今回想起來,說不定那東西還跟著她,現在或許正壓在她身上呢。
吳理星思及此,立刻緊閉雙眼,想著我看不見祢、祢看不見我,我們彼此不打擾。
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可她一個人實在害怕,只是即使再害怕也抵擋不住身體多日的困倦,漸漸地陷入睡眠。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邊的確是一直有東西跟著,只是她看不見罷了。
「你這樣惡作劇,有趣嗎?」彼岸盯著正趴在吳理星身上的咖啡色虎斑貓,無奈說道。
斑咪尾巴晃了晃,眼神輕蔑地看了彼岸一眼。
「要你管,這是吾跟這個笨傢伙的相處方式。」
「你是說在這幾天內連續推倒她的物品,然後每天害她以為自己被鬼壓床而心神不寧?」
斑咪不想理會彼岸的話,轉移話題道:「你身為引渡使沒感覺到異常嗎?」
彼岸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漆黑濃如墨,在這本應繁星點點、月光皎潔的好天氣裡,實在不尋常。
「是有點異常。」
彼岸紫色的薄紗袖套輕輕一揮,憑空變出了張座椅來,安安穩穩地坐在上面,還端上一杯茶慢慢啜飲。
「所以你可以繼續說了,你跟她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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