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吾山深處有條深邃山林掩蓋住的密道,密道被茂密的樹林隔開,路線千迴百轉,極其容易迷失方向,但若是幸運走出密道,便可見盡頭鳥語花香如人間仙境。
而今便有一人匆匆闖入密道,為避免迷失其中,他隨身攜帶附有法力的令牌指引方向,很快便順利穿越重重阻礙。一路上被密林遮蓋頭頂,使得他一直沒能見到藍天白雲,身處黑暗的壓抑感頓時增生,眼見終於到達盡頭,盡頭可見陽光傾落,甚至已能聞到陣陣撲鼻花香味,他便加快了腳步。
就在他即將踏出密道時,一渾厚嗓音喝斥使他停止了步伐。
「誰膽敢擅闖吾山?!」一位身著紫袍黑邊的男人阻擋在前。
他鬆了口氣,高舉手中令牌大聲回覆:「我奉教主命令出外辦事!教主令牌在此!」
紫袍人瞇眼一瞧,那教主令牌上的龍紋栩栩如生,龍眼鑲著尊貴的紫水晶,水晶迸射出的流光溢彩充滿上位者驕矜高貴的氣息,令人不敢直視。
紫袍人不敢耽擱,連忙解開密道口結界,外界的陽光陡然消失無蹤,密道竟是直接連結到吾山內部,此為前往宴清教的入口處。
尋常人不懂其中奧妙,若是有人誤闖,不說能不能走出錯綜複雜的密道,即使到了盡頭,沒有守門人的放行仍是進不去真正的吾山內部,僅能看見以法力打造的虛假仙境。
那人直奔吾山更深處的地下,一路上守衛見了令牌也如守門人一樣自動讓出路來,暢行無阻地抵達最底層。
越往下陰氣越甚,於他們這些已經脫離人類範疇的人魔而言,陰氣多的地方反倒是能滋補他們的好去處,只可惜最深一層是專屬於教主跟祭司大人的,平日他們可沒機會踏足。
但上次教主出巡回來後,帶著已死透的祭司跟一名人類,為了張羅那人類的吃食與用品,他才得到千載難逢的機會進出最底層。
他貪婪地深吸一口獨屬地底的陰氣,才緩步向地牢走去。
既是地牢,關著的便都是罪犯,裡頭部置簡陋與髒亂也是正常的。這其中卻唯有一間不一樣,不僅有床鋪、獨立衛浴、還有書櫃、衣櫃等等,簡直就像間客房,而不是懲罰人的地牢。
也正因如此,他對那間房裡關著的人更是不敢怠慢,就怕裡頭的人告狀,到時教主怪罪下來他承受不起。
他提著在外採購的食盒來到那間房前,裡頭三樣葷菜、四樣素菜,雖然不算奢華,但對比其他罪犯只有一飯二菜的待遇,這已經很能彰顯教主的極度偏愛了。
他換上一副笑臉敲門。「小少年,我按教主吩咐為您準備了好吃的,您看要不要多少吃點?」
裡頭靜悄悄的,完全沒有動靜。
他尷尬地撓撓頭,想起早上教主說過一定要讓裡頭那人吃下飯菜,只得再好言好語地哄勸幾句,可裡面的人似乎鐵了心不給任何回應。
他正苦惱該怎麼辦,身後便有人問:「他不肯吃飯,是嗎?」
他不禁點頭抱怨:「就是啊,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臉,我都已經好言相勸了還不吃飯,乾脆活活餓死算了,誰管他死活!」胡亂抱怨完,他才猛地意識到什麼,驚得往後一看,竟是容宴笑吟吟地站在身後!
「教、教主,我不是故意說他,但他真的不肯吃飯,我已經盡力勸了!」
容宴依然是那副溫和笑容,彷彿一點也沒為這件事感到不高興。
「阿清個性執拗,你自然是勸不動他的。」
他暗自鬆了口氣,幸好教主還算聖明,沒隨便發落人。
可他一口氣還沒吸完,容宴語氣卻陡然一轉,變得陰陽怪氣:「但是,誰讓你用這語氣對阿清說話?」
他渾身一僵,連忙低頭認錯,即便如此也沒能讓容宴息怒。
「你退下,換陳舜來伺候。」
待此處再無其他閒雜人等,容宴才打開房門,一入內便見被床幔遮掩的少年身影,不禁軟下語氣:「阿清,雖不知你是怎麼做到的,但如今你是人身,不吃東西會撐不住的。」
彼岸背對床幔閉著眼,儘管容宴的出現令他渾身緊繃不自在,也不想透露一絲破綻,更懶得看對方一眼。
「不用你管。」
他語氣冷淡,容宴眼神也跟著冷了幾分。
「你倒是一如既往對朕沒好臉色,為什麼?因為朕殺了風玄默?」
彼岸聞言指尖輕顫了下,隨即蜷縮起來平放於膝上,臉上依舊風平浪靜。
容宴喜歡看他因為幾句話而驚慌失措的模樣,可惜今非昔比,他在乎的早都沒了,既是了然一身,即便容宴想威脅他也找不到方法。
容宴見他不理睬自己,低聲一笑:「我知道風玄默在哪。」
彼岸驟然睜開雙眼,扭頭看容宴,眼裡卻充滿戒備與不信任。
容宴卻未因此而感到高興。從以前便是這樣,他雖貴為皇子,卻因上方還有位太子哥哥而不受父皇重視;他跟太子不是同一女人所生,可他的母親卻為了討好皇后與自保,反倒對太子如親兒子,卻常年忽略他;自從任惜清作為質子交換到西煌後,他便對這同病相憐的弟弟十分愛護,可任惜清卻聽信風玄默那妖人讒言對他疏遠。
他即便付出所有關心,那些人最終也不會選擇他,因此他只能自己爭取。
「朕知道他在哪,阿清你想知道嗎?」容宴拋出誘餌,等待彼岸上鉤。
彼岸卻只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將頭轉回去。
他知道容宴想要什麼,以前吃過一次虧,這次便不會在同一個坑裡跌兩次。至於師父的下落……他無聲輕笑,若不是知道師父在哪,他又怎會將師父送他的不聿交予旁人呢?
似是知道這對彼岸已構不成威脅,容宴也終於失了耐心。他將食盒放到一旁桌上,神情極盡溫柔,說出口的話卻截然相反。
「朕的琳瑯死了,拜你身邊那道士所賜。她是這百年來唯一追隨朕到今日的忠心部下,朕實在是痛徹心扉,這賬之後自然要向他百倍討回。如今你成了唯一記得朕百年前豐功偉業的人,雖不能像當初那樣折磨到你死,但吊著你一口氣還是能做到的。」
彼岸對此無動於衷:「我本就是死人,再死一次也無所謂。」
容宴緩緩一笑,空氣中黑色霧氣陡現,隨著越多霧氣聚集,逐漸凝成實質固體。那物體可軟可硬,隨著容宴的心意變幻為鎖鏈,強硬地銬在彼岸手腕及腳腕上,不顧他的掙扎強迫平躺在床上。
「你不畏懼死亡及疼痛,那對尊嚴的凌辱可能接受?」
彼岸抿緊唇,儘管沒有說話,但那副寧死不屈的神情已然表露他的態度。
容宴故作心痛:「從前是捨不得,想懲罰卻仍是處處為你著想,但既然你始終不肯惦念我們的舊情,朕只好讓你嚐嚐不被優待的滋味。」
霧氣再度分化出一隻觸手,觸手前端竟可見骨節分明的五指,隨著容宴華音剛落,立即向彼岸襲去,強硬地掰開唇瓣,伸入那柔軟的口腔攪弄。
「不聿在哪?」容宴坐在一旁椅子上,心情極好地觀賞面前綺麗的場景。
彼岸光是忍受那黑氣化成的手指在口中肆無忌憚地橫行便已用盡全力,聞言只冷瞪容宴一眼表示拒絕。
容宴也不急,只讓觸手更加深入,彼岸如今的身體如同常人,被撐開口腔該有的酸澀感一點也不少,口中津液泌泌流出。
「你知道即使沒有不聿,我也能創造大量半成品人魔,他們難以控制力量就容易暴走吃人,這難道是你想看見的結果?」
這當然不會是他想看見的,可如果讓容宴成功創造完全體,顧行雲他們日後面對的就會是更加險峻的戰況。
百年前光是殲滅那些半成品,就已經讓風玄默險些喪失性命,若是大量完全體出現……他可不敢想像會有多嚴重的後果。
他不肯說,容宴也不著急,分出一隻觸手將桌上食盒裡的食物碾碎直接灌入彼岸口中,若是他不肯吞,觸手便直接送入胃內,連吞嚥的過程都省了。被強行灌食的感覺十分不適,彼岸好幾次幾乎要將胃液一同嘔出,卻又被觸手阻撓。
待食盒內的食物被清了五成,容宴才停手,霧氣逐漸消散,彼岸從床上猛地爬起乾嘔,可容宴像是沒看見似的,上前以指尖摩娑彼岸蒼白的臉頰上盛開的豔紅彼岸花,語氣親暱至極:「阿清,明天朕再來看你,希望到時你識時務點。」
聽著容宴腳步聲逐漸走遠,彼岸才抬眼望著再度被鎖上的房門。
剛才他幾次都想用顧行雲留在手環內的法力將口中肆虐的觸手給驅除,卻始終忍著沒用,那是他唯一的保命機會,不到危機關頭斷不能輕易顯露。
今天他忍住了,可是明天呢?
彼岸嘔吐完,再度縮回床上,閉起疲憊的雙眼。
百年前容宴還是人時,他與師父也沒能殺了對方,現在容宴獲得力量,還有一群比人類更加難纏的信徒,究竟有什麼方法能夠徹底殺死容宴……?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3GPS6iS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