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渡者系列 - 〈花落無聲之時1〉席家人

那帶著笑意的嗓音令彼岸脊背一僵，最近無論去哪都會遇見這個人，簡直就像是被綑綁了一樣，讓他頭疼不已。

男人皺眉回頭看著捂著鼻子不吭聲的少年，語氣嚴厲道：「哼，最近的小孩不知道在想什麼，像破軍那個渾小子，越來越愛往外跑，還總是跑去危險的地方，不過是解禁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彼岸努力低著頭，希望對方不要認出自己，在狹隘的視野裡偷偷看了眼對方的鞋子，果然還穿著那一身誇張的道士服，雖然在如今的現世如此裝扮著實怪異，卻令他十分懷念。

物是人非以後，他連想找個念想都難，從前他還會找時間到現世晃晃，可不知從何時開始，現世轉變的太快，所謂的科技發展取代了他熟知的世界，早已找不到任何一點昔日的影子，他便連到現世看看都懶了。

唯有那一身道士服總能令他想起某些回憶，雖說穿的人不怎麼樣，可裝扮倒是十分合他心意。

本以為不說話就能躲過被認出，可惜他忽略了無法拔下的、金燦燦的金絲手鍊。

「若把他當成破軍那孩子，那你可要吃大虧咯。」

彼岸心裡一緊，果然那奇裝異服的傢伙泰然自若地走到他面前，彎下腰偏頭看他：「我就說為什麼八卦盤會忽然感應到您在附近，原來不是壞掉而是您真的來了啊，引渡者大人。」

那愉悅的語氣令他不爽至極，彼岸蹙眉抬頭，與顧行雲四眼對望。

「引渡者？！」男人自遇見他開始就擺出一副長輩高高在上的姿態，現在神情終於出現一絲裂縫，「你說他？就憑他？！」

顧行雲朝彼岸雙手舉起，立即撇清關係：「您聽清楚了？那句『就憑他』是席從命說的，我可是打從心底尊敬您。」

彼岸直接忽略他，對席從命說道：「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別妨礙我調查，就此別過吧。」

看著這個比自家外甥年紀還小的小少年語氣狂妄，席從命嘴角抽了抽，怎麼樣都生不起一絲尊敬感。

「你剛才為何不亮出身份？」

彼岸蒼白的臉上浮出可疑的紅暈，緩緩移開視線，嘟囔道：「要是被發現，那我辛辛苦苦偽裝成一般人不就沒意義了麼。」

席從命：「……」怪不得你們會認識。

不過身份被識破，他也無須多耗費法力維持人身，便在兩人面前隨手一揮，將異域服飾跟顯眼的紅髮紅瞳給換回來。

顧行雲拍拍手攬住席從命，自來熟地招呼彼岸道：「既然都來了，不如我們聊聊天。你想找什麼？我們也來幫忙？」

顧行雲那張臉就只差寫上「探聽情報」幾個大字了，還幫忙呢，不過就是想試探罷了。

彼岸不吃他那套，冷漠道：「不用，我知道在哪。」

見好言好語沒用，顧行雲也不氣餒，忽然聊起另一件事：「這間玄清觀沒什麼特別的，也不該有人惦記它，畢竟它一不有名、二沒顯過什麼神跡、三是建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若不是有什麼原因，不會有誰會想特意來這裡。」

顧行雲話到一半頓了下，像是想勾起聽眾興趣，可惜身旁兩人都十分不識趣，沒打算配合他。

「你說，兇手到這裡殺光所有道士，為的是什麼？」

彼岸眼皮輕抬，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不知。」

顧行雲哦了聲，又問：「那在兇手殺完人後，你卻急著來這裡找東西，又該做何解釋？」

彼岸覺得煩了，這人之前就一直在找機會想從他口中套話，可他根本沒什麼好說的，乾脆閉口不言。

席從命在一旁聽半天，總算理清思緒，懷疑的目光又瞬間轉移到彼岸身上：「這是不是能解讀成，兇手為了某個目的來這，可目的並沒有完全達成，而你是知情人，或者說同夥，所以你來二訪？」

彼岸：「……」好大一盆髒水。

「我可沒這意思。」顧行雲忽然道。

席從命不理解，剛才講一堆不就這個意思嗎？

顧行雲朝彼岸輕笑道：「我不太瞭解你，雖然這件事大概也跟你有關，但我知道兇手不是你。」

原以為這兩人同仇敵愾的想誣賴他，沒想到顧行雲還有別的想法，彼岸猶豫了下，這件事自己非插手不可，但他不是現世之人，硬是插手擾亂命數會受到天道懲罰，除非……

彼岸望著顧行雲言笑宴宴，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以現世而言，他已經是最合適的人選，況且他還在自己手上綁了條手鍊，這件事也必須解決才行。

「你們沒抓到兇手，那知道兇手是誰嗎？」

顧行雲眼裡有光，不知是不是早料到他會妥協，十分配合道：「大概。這群人近年聲勢浩大，並且吸收許多無知之人，雖然還找不到源頭，但算是多少有些線索。」

彼岸心道，我也是。

抓不到源頭，但知道有這群人存在，並且從未消失過。

「既然大人願意談，那我們移步至更合適的地方吧。」

席從命抱胸斜睨顧行雲，總覺得這人今日惺惺作態的有些過了，也不知是何情況，有空還得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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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介紹一次，這位是術法界的席家家主──席從命，平時人狠話不多，不過作為夥伴的話，他十分懂得照顧人，不用擔心他會跟剛才一樣兇。」

席從命朝顧行雲用力甩了顆葡萄，恨不得賭上他那張什麼話都敢隨口說的嘴，顧行雲笑嘻嘻地輕鬆接下，並且面不改色地吃了，一點也沒被席從命的怒意給燒到。

顧行雲把他們帶到正殿的議事堂內，桌上瓜果豐盛、茶香四溢，不知情的會以為他們在這敘舊聊天，誰知他們今日才算是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談話。

彼岸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們打鬧，心想這兩位關係真好，不禁多看了顧行雲一眼。

「他是席家首徒，雖沒有血緣關係，可從小一起長大。」席從命向彼岸介紹道：「別看他這副靠不住的模樣，當今術法界能比過他的人屈指可數。他是天賦異稟、資質極高，不過就是壞在從小悶在席家沒怎麼經過社會化，導致他稍微我行我素了點，因此常常惹人生氣。」

顧行雲嗯了聲，頗為無辜地望著席從命，一臉困惑：「我什麼時候惹人生氣了？」

席從命沒好氣道：「不知道就閉嘴吧。」

彼岸呼出一口氣，按理說現在應該輪到他介紹自己，可大概過了百餘年吧，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人好好交談過，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嚴格來說，他們是不同時代的人，甚至不應該相識。

顧行雲見他眼神飄移沉默，主動問道：「大人，您是有苦難言嗎？其實您不說我們也知道您是什麼身份，倒也不必特地介紹。不過，您有名字嗎？每次都要喊您引渡者大人也是挺累的……」

「彼岸。」

顧行雲話被打斷，眨了下眼，盯著他的髮色與瞳色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一雙桃花眼笑得十分招人。

「原來就叫彼岸，難怪當天脖子上的印記會是一朵彼岸花。」

彼岸知道對方指的是他唯一一次插足陽世之人的命數時，被天道懲罰而刻印在脖子上的印記。

雖然被烙下印記，實際上卻沒什麼感覺，彼岸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他也沒敢天真的以為現在沒事，以後也會沒事。

「彼岸……大人，對於這件事您知道多少？」席從命不太自然地問。

雖說已經知道彼岸的身份，可要他對一位看起來乳臭未乾的小鬼畢恭畢敬，還真是說不出的詭異感。

彼岸望著桌上的茶杯，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可能什麼都說，只能挑揀些破碎的回憶，拼湊一些能被知曉的事情。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有意識地回想過去，先前他會因此心痛，在沒有肉體束縛後，更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劇痛，那感受令他恐懼。

「那些人在找一本書，那時的人稱呼它為『生死冊』，因為他們認為，那本書就像是判官手上的生死簿一樣能主宰人的生命。」彼岸慢吞吞地吐露一點，斟酌著能說什麼。

顧行雲與席從命對視一眼，他們知道這次是真的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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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無聲之時1〉席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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