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宇寒憑一己之力於地下四樓一間房門口設下防護,將那幾乎能把一群人給吹倒的陰風阻擋在門外,外面怨魂仍在集結中,儘管他們不確定到何時才會停止,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先整頓好隊伍再決定如何應戰。
藍悟將昏倒的柳絮放下,將手覆蓋在江宇寒肩上,以法力傳遞的方式給予輔助,一邊分析:「從一開始到這我就很懷疑,為何結界被破除後怨魂沒有四散而出,反而固守在幢樓附近?如今看這架勢,此處應是有一強大怨魂為首,而祂將所有怨魂聚集起來,若不出我所料,應是會變成──」
「魘魔。」顧行雲接口,見藍悟轉頭看他,又朝藍悟回以一笑:「是嗎?」
藍悟點頭稱是。
江宇寒必須凝神閉氣,此時雖不能參與話題,但他仍是能聽見他們的談話。在這種地方,能夠駕馭所有怨魂的人,難不成真是──?!
「我認為,我們不應堅守在此,應及時朝外求救。」席從命忽然提議:「若真是魘魔,那此事已經非同小可,一個弄不好賠上的就是方圓百里所有人的性命,不是光憑我們幾位能處理的。」
藍悟不吭聲,但也沒贊同,只是悄悄朝江宇寒望去,見他仍專注在維持防護上,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倘若當年不做那件事,如今他也不至於在這提心吊膽,可惜一切都晚了,再如何後悔都沒有意義。
此時柳絮正好逐漸醒轉,顧行雲一看便提議跟江宇寒換位,讓他們好好討論再做決定。江宇寒深深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把門口的位置讓給他了。
「我不同意。」不料,江宇寒剛開口便是不同意求救。「我們身為家主都無法處理的事情,你認為還需要交給誰處理?還有誰的法力比我們更強大、更有資格處理這事?」
席從命也不意外他堅持己見,反問:「如果我們幾位堅持不下去死在這,不僅各家未來的繼承人也會一起葬送性命,還有外面那些毫無準備的人,都會遭受魘魔之害直到出現強大的能人異士來解決祂,那為何不在犧牲擴大前,從一開始就廣求協助呢?」
江宇寒沉吟一陣,遲遲不肯給出決定,在這幾乎能逼死人的沉默下,就連柳絮都開口說話了。
「這次應該以大局為重了,宇寒。」
江宇寒儘管十分意外地看她一眼,卻沒打算接受建議。
「不,我們先試試,魘魔形成初期還沒那麼強大,祂是透過不停殺人又聚集新的怨魂壯大自己才被傳得那麼恐怖,我們只需要將祂扼殺於搖籃之中即可──」
「你究竟在隱瞞什麼?」席從命打斷江宇寒的話,質問:「自從我說破軍他們來這裡,你就一直在隱瞞某些事,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不肯說出來嗎?」
江宇寒手上的橫天劍重重敲擊地面,發出響亮的撞擊聲,他依舊維持著首席的威嚴,不容許任何人試圖挑戰他的權力。
「你說隱瞞事情,難道你就沒隱瞞嗎?」江宇寒以同樣的問句拋回去,一點也不受剛才被指責的影響。
席從命正想說什麼,守在門口的顧行雲忽然喊:「你們準備好,怨魂準備攻擊了!」
只見他設下的金色防護後透著一張張鬼臉,各個面容扭曲詭異又發出聲聲邪笑,其中還夾雜了嬰兒哭聲與不知何物的哀鳴。
『找到你們了!』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眾人見狀及時拿出法器,下一剎,顧行雲設在門口的金色防護徹底崩塌,眾多怨魂瞬間湧進他們所在的小房間內!
藍悟反應極快,立即抬手搖鈴,一聲靜心鈴響,在場所有怨魂動作停滯了幾秒,為江宇寒等人爭取了不少時間,無所畏懼的金光與暗潮洶湧的水藍色光芒在這小房間內交錯綻放,光是這幾秒便足以讓江宇寒與顧行雲兩人合力清除將近三分之一的怨魂!
柳絮手執一素色白繩,一聲法訣令下,白繩瞬息間伸長十餘尺,將此處所有怨魂一次包圍起來,既阻隔了外面仍在不停湧入的怨魂,也將原本就在房間裡的盡數困在白繩範圍內,隨著法訣念出,白繩劃分出的範圍生出遍地白鶴芋,那掌型白色佛焰苞一遇怨魂經過便迅速變大將其緊緊包覆與禁錮,再由顧行雲與江宇寒使用法力淨化。
江宇寒眼睛一瞥,眼見那些怨魂又一次從席從命身邊掠過,選擇性地朝他與其他人身邊湊,席從命在此處不需多做抵抗怨魂也不會找上他,甚至來去自如、快意無比,顧行雲這個保鑣的存在幾乎形同虛設。
一想到自己與其他人就這樣被他騙進幢樓內,江宇寒怒意更甚,不禁血氣上湧、怒火攻心。這情況只讓他聯想到一個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可眼下幾乎種種狀況都證實了他的猜測沒錯。
他有意把怨魂帶往席從命的方向,但只要稍稍靠近席從命,身邊的怨魂就像是為了保護某人而忽然狂躁似的攻擊得更加迅猛,他只得暫時作罷。至此,他也無須再問為何怨魂從不攻擊席從命了,這件事他大概比在場任何人都心裡有數。
在他們分工合作之下,怨魂消失速度雖快,但補充速度更快,像是源源不絕一樣,藍悟很快意識到這樣下去他們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撐將所有怨魂消滅,更何況這魘魔之首擅長幻術,他們其中消滅的可不知有多少是幻術變成的,如此只會在真正大戰前無謂地消耗他們的體力與法力。
江宇寒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朝顧行雲喊:「顧兄!往外突圍!」
顧行雲沒有多問,點頭示意瞭解後,八卦盤中太極處金光乍現,他從中抽出一把扇子,扇柄漆黑如墨,扇面卻是金光燦燦、威武鷹鳥與猛虎對峙,即便身陷險境也樂在其中。
「御風巽。」隨他一扇揮下,金光伴隨著一陣疾風肆虐,剛才陰風大作而吹進來的風頃刻倒戈,將怨魂瞬息間全數送至房外!
江宇寒趁此機會率先殺出重圍,帶領所有人往地下四層深處直奔而去!
「各位跟緊!千萬別散開!」
江宇寒朝身後一喊,一行人沿著長廊衝入盡頭的一處大堂內,裡頭明明空無一人卻傳出極度不祥之氣,大堂內的擺設與外面那破舊的牆壁差異頗大,像是不同時空背景下的產物,堂內中央放著香爐與幾具作法用的道具,周圍一盞盞燈由後至前接連亮起,像在迎接他們到來。
這場景有多熟悉,在場的江宇寒、柳絮與藍悟都瞪大了雙眼,面露不可思議。
席從命見狀,挑眉問:「你們來過這裡吧?」
可是沒人回答他的話,他們僅僅是盯著眼前場景就嚇出一身冷汗,時間彷彿回到多年前那一日,只不過物是人非,他們早已老去,而如今在身旁的也不是當初的那位。
江宇寒沉住氣,發號施令:「別放鬆戒心。柳絮,先探探這裡有什麼。」
柳絮依言拋出法器,白繩在空中化為幾道虛影向四處探去,幾人在原處等候卻沒等到任何回音。
柳絮困惑道:「白鶴?」
可惜空蕩蕩的大堂內沒有回應,白繩也沒回來,唯有柳絮一人的回聲。
虛空之中傳來波動,像是感知到什麼而甦醒,波動越發強烈,原本因幻術而隱藏起來的怨魂逐漸現身,他們才發現這大堂並非沒有怨魂,恰恰相反,應是這堂內充滿怨魂,甚至比過他們之前被圍攻時的數量,聚集了整棟樓裡所有的怨魂!
比起他們剛才信誓旦旦說要突出重圍,他們此時更像是被甕中捉鱉,一行人步入淵藪中無法脫困。那魘魔之首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把他們逼入此處再一起解決掉,擁有人類才有的陰險狡詐與人類無法企及的強大力量。
「怎麼回事?」
除了柳絮拋出白繩以外,他們誰都沒做什麼,按理說不該有如此劇烈的變動,此時江宇寒卻再次將矛頭指向席從命。
「席從命,你究竟要把我們逼入何等境地?!到現在都不肯說出你的真實目的嗎?!」說著,竟將橫天劍一指,想對席從命出手。
一直站在席從命身前不遠處的顧行雲見狀,白皙修長的手一轉扇柄,以極為輕巧的力道用扇柄將橫天劍格開,隨後一轉扇面,一道金光一閃,順道帶了點法力將人給搧飛!
江宇寒後退好幾十步,用法力將不停退後的身體給停下,劍尖重新指著兩人,語氣沉了下去:「顧兄,我這是在處理世家之間的事,若你真不入世,就切勿插手!」
顧行雲一聽,莞爾一笑:「難道你真以為,我跟來這只是為了幫他驅逐怨魂?」
江宇寒與其他兩位一愣,陡然醒悟他的意思──席從命自從在江家時,就已經在防範江宇寒對自己下手了!
柳絮大驚失色:「所以......你們真實目的真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將我們引到此處?」
江宇寒氣得眼色發紅,他們不僅是被騙來此處,更是被這兩個黃毛小兒戲耍的顏面盡失!
正當他想繼續發動攻勢將兩個膽敢戲弄他的人除之而後快時,一道黑影從他身後陡然現身,那強大威壓頓時令他汗毛倒豎,不可抗拒的重物感壓得他連呼吸都不順暢,身後冰冷的氣息迫使江宇寒劍峰一轉,可轉身時卻見到一張令他差點將手中法器扔掉的臉!
魘魔已成型,而魘魔之首果然是──!
與此同時,門外正好傳來一聲極為熟悉的叫喊──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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