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怨魂為何總是沒法清除?!」柳絮不堪負荷地喊著,在此之前她已經不知施展過多少次的白鶴芋結界,法力快到極限,若不是身後還有隊友支撐著她,她或許早已不支倒地。
她羨慕地看向身邊的席知夏,那強大的翠綠光芒一次又一次地亮起,彷彿永遠不知疲憊,無論過多久身上總是毫髮無損,像是永恆不落的太陽,自小時就豔壓所有人的優秀,讓他們的努力都像是白費似的從沒被人看見過。
同為女孩子的她常常被拿來比較,可無論她如何鍛鍊,席知夏的強度就像是無法橫越的高山,他們生來就只能成為配角,無聲無息地完成演出後退下,即使落幕也難以獲得觀眾的掌聲。
她又看了一眼擋在身前拼命揮出水藍劍芒、守護身後三人的江宇寒,內心滿是心疼與不捨。
江家教育尤為嚴苛,尤其是近幾年處處被席家壓一頭,使得江宇寒每日承受江家長輩的怒罵與數落,可江宇寒絕對不是努力不夠,恰恰相反,驕傲如他正是因為太過努力,得不到讚賞時才會難以抑制地難過落淚。
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即使知道席知夏的出色並非她的錯,仍是免不了有些埋怨。如果席知夏能體會他們的困境就好了;如果席知夏的法力強度稍微像個正常人,讓他們還有一絲希望就好了;如果......他們不是這麼要好的朋友,就不會為了難以攀比而更加自慚形穢。
柳絮難過地將眼淚忍下,用眼神示意藍悟說話。
「......我認為,可能是怨魂們還沒找到復仇的對象,聽聞火災後只在大樓旁發現了一截菸蒂,但警方連那是不是導火線都不確定。我想必須要引導祂們找到真兇,才能平息怒火。」藍悟抖著聲音,艱難地說著自己的猜測。
「妳覺得呢,席知夏?」江宇寒眼神瞥向身旁的席知夏,一如往常地問她的意見。
席知夏認真思索後,點頭道:「也是個方式,總比一直在此處原地踏步好多了,就試試看吧。」
幾人討論完該如何執行後,趁著柳絮佈下結界,其餘人在四樓深處的大堂內擺出祭壇。這裡是往日大樓住戶的活動中心,供給住戶不需出門就能享有遮風避雨的活動空間,現在則被他們當成祭壇設置地來使用。
「開始了!」
隨著江宇寒一聲令下,橫天劍水藍光芒大盛,一揮便將眾多怨魂趕至提前設好的四樓祭壇範圍內;白鶴之繩圍繞之處怨魂皆受困其中難以動彈;一聲靜心鈴響,將所有怨魂的痛苦掙扎與憤恨叫囂暫時壓制。
席知夏站在祭壇中央閉著雙眼,手上卻未拿任何法器。
「小夏!可以開始了!」柳絮大喊一聲。
席知夏陡然睜眼,瞳色已不再是與世無爭地淡綠,而是閃亮耀眼的金色瞳,被她法力覆蓋過的地方時光不停倒流,時間流速在她的幻術施展下變得無比緩慢,慢得像能永遠靜止在這一刻似的,剛才還喧囂的環境瞬間變得平靜無波瀾。
他們四人出現在風平浪靜的四樓長廊上,窗外是鴉雀無聲的黑夜,房裡的人皆安穩睡眠,一切寧靜安詳。
──這裡是火災前的大樓景象,但他們並非真的時光倒流,而是透過席知夏創造的幻境帶給怨魂一種一切還未發生的錯覺。
世上一切執念來自於深切地遺憾與刻骨地憎恨──若當時能做些什麼,是否能改變結局?
就著這樣的核心思維,他們希望能喚醒怨魂心中的執念,儘管不知道是誰縱火,但席知夏可以在幻境中創造一位莫須有的兇手,倘若怨魂能在幻術中找到復仇的對象,這一切就能輕鬆解決。
這便是席知夏強大之處,既能讓怨魂心懷感激、心甘情願地被淨化,也能使人在幻境中無形崩潰、失去戰鬥力。能勘破幻境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仍是寧願深陷美好夢境中不願醒來的人。
讓人作夢的能力,可不是誰都能擁有。
他們不止一次慶幸這力量是由席知夏這樣不屑作弊的人得到,若讓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獲得,不知這天下會被顛覆到何種程度。
可現在,他們卻要成為自己曾經鄙夷的對象。
「走吧。」席知夏朝他們笑道:「我們分散找尋怨魂們,引導祂們醒來並即時撲滅火災,阻止災難發生。」
幾人約好十分鐘後到四樓集合,便各自前往自己負責的樓層叫醒怨魂們,可在席知夏不疑有他獨自往上走時,三人卻未依照約定去找怨魂,而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紅燈籠,將無數紅燈籠系在一起成環狀。
比起外界熟知的喜慶紅燈籠,此種紅燈籠更類似於巫毒娃娃這種詛咒之物,看起來不祥又陰氣沉沉,令人不寒而慄。這是江宇寒特地去黑市收集的人皮燈籠,全是使用慘死之人的皮製成,從外觀看來便已經令人不適,更何況是把此物使用在人身上。
「這真能有效果嗎?被發現我們豈不是更......」藍悟擔心地問。
「別擔心,我已經查過許多禁書,這燈籠裡摻有席知夏的頭髮,會強行中止她的幻術並吸取她的法力,屆時幻境崩潰,怨魂們找不到兇手、又發現自己被騙時定然會加倍反撲,我們趁這機會合力將怨魂清除,再將燈籠收回銷毀就好。若是成功,席知夏損失大半法力,席家也無法再依憑她多做什麼了。」儘管私下已講過無數遍,但為避免出錯,江宇寒仍是再解釋一次。
藍悟仍是問:「但剛才我們都戰得如此辛苦,等下怨魂反撲變得更加厲害怎麼辦?就憑我們幾個很有可能收拾不了。」
柳絮斥責:「你怎麼這麼沒志氣,等下我們先將祭壇布置好,小夏的幻境崩潰後,我們就抓緊時機立刻開壇將怨魂全數淨化。」
藍悟也不知這些預設是否能順利達成,心中雖隱隱不安,但仍點頭同意了。
若在此處回頭,一切便不會形成無法挽回的局面,可他們終究太想出人頭地,這一刻簡直比幢樓住戶們更像完全被執念操控的怨魂,即便是使用卑鄙至極的招數,他們也不願放棄任何能往上攀爬的機會。
三人閉上雙眼,祈禱這一切圓滿結束,只要讓席知夏稍微不那麼活躍就行了,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被看見的機會而已!
江宇寒往紅燈籠中注入法力,燈籠逐漸變成正常大小,裡頭隱隱升起了幽藍火光,在火光的照映下,三人的面容都像是青面獠牙的惡鬼,心機深沉、野心勃勃地盤算著即將能獲得的美好未來。
紅燈籠像是在回應他們心中無盡的渴求,變成更加詭譎的模樣,上面漸漸滲出血來,血上卻映著神情悽慘、正痛苦掙扎的扭曲人臉。
「去吧。」江宇寒輕聲唸道。
承載著他們的冀望,將阻礙在前的人給暫時禁錮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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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知夏好不容易將五、六、七樓的住戶一一喚出,並讓他們別睡太死、要注意是否有火災,儘管住戶們臉上還睡意深沉,有些仍難以理解她的話,她依然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叮囑著。
她想著時間差不多了便依約回到四樓,果然見到好友們已經在大堂內等候。
「差不多該讓火災開始了,我已在樓下設好兇手,只要住戶們能夠醒來,兇手就會被抓個現行,火災就不會蔓延了。」
柳絮笑說:「果然這種事只有小夏才能做到,我們等著呢。」
席知夏再一次釋出法力,整棟樓的第一層便被紅光包圍,身在四樓的他們甚至能感受到熱度,可見這幻境究竟有多真實。
他們耐心等待,席知夏也閉上雙眼,努力控制著幻境中的火勢不要過於迅猛,此時一般來說身旁的人會為需要集中精神的她護法,可這次她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對。
法力像是被阻塞似的,忽然便得窒礙難行。
席知夏緊皺眉頭,忍不住呼喚身邊的友人:「我感到法力有些奇怪,你們要準備好幻境隨時會崩塌......」才說到一半,她便察覺到怪異,立即睜開眼。
四周,空無一人。
唯有她還待在幻境裡。
怎麼回事?!
席知夏罕見地慌亂起來,此時她不能分心,否則幻境會崩塌更快,可她仍是忍不住去搜索友人的行蹤,卻發現他們確實不在此幻境中。她懷疑是否是自己的法術出了問題,讓友人提前被她的幻境給踢出去。思及此,她想友人大概會在外等候,便繼續安坐在原處操控火勢。
可火勢漸猛,她卻發現出來查看的住戶唯有五層以上的幾位,他們雖成功醒來,卻因為樓層過高而無法迅速到一層查看情況,本應第一時間發現的其他人卻依然沉睡著,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席知夏分身乏術,一次讓百位怨魂陷入幻境中還是第一次,不如以往那麼好控制,何況幻境也講求邏輯,若是邏輯出錯,即使是她的幻境也會崩塌。此時她為了維持幻境順利進行,無法把已經發生的火災給收回,就算盡量控制火勢蔓延速度,也不可能永遠不燒到頂層。
就在此時,她感到本就被困阻的法力漸漸流失,像是被什麼給吸走,幻境中忽然出現不屬於她創造的紅燈籠將她包圍在其中。
「這是......什麼?」
眼見那詭異的人面燈籠在她周圍形成圈並朝她步步逼近,她只能拼命克制逃離此處的衝動。若她敢動一下,如今已沒多少法力支撐的她肯定無法維持幻境,怨魂們被迫從夢中醒來後,勢必會發生更強烈的反撲!
「......絮兒、宇寒、小悟,你們在嗎?」她迫不得已,只好將聲音傳出幻境,看看他們是否能給予她一些支持。
可是,她卻未能收到任何回應。
席知夏內心著急,害怕堅守不住會害友人們被暴走的怨魂們襲擊,想起剛才他們對峙怨魂時疲憊的模樣,她只得咬咬牙,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
紅色燈籠越是逼近,她的力量流失更快,儘管她法力向來充沛,卻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了剛才對峙怨魂時受的傷,雖然不深,但她知道許多人都仰賴著她,她必須呈現出毫髮無損的模樣,才能給予身邊的人安全感與穩定作戰的心態,因此她總是習慣用幻術藏起傷口,怕身邊人擔心,便時刻維持著幻術運行,讓自己看起來總是處在最佳狀態。
受過的傷不會消失,即便是她也只能讓傷口隨時間癒合。
可如今,她卻像被拋棄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中無處可求救,找不到任何方法聯絡到友人,也無法控制法力被吸乾,更無法阻止幻境逐漸崩塌之勢。
那人面燈籠圍成的圈已縮小到她身旁不到一把尺的距離、與她面對面、近距離對峙,在她面前的人臉是一面目猙獰而怨毒的女人,滿口尖牙像是下一秒就要咬破燈籠衝向她似的,讓她終於忍不住內心害怕,伸手遮擋了一下。
頃刻間,幻境世界崩潰!
處在睡夢中的怨魂被驚醒,在五層以上試圖想辦法下去救火與求救的怨魂們終究沒能及時救火,火勢撲天蓋地席捲整棟幢樓,裡頭再次充滿痛苦地尖叫與悲鳴!
「不、不要,對不起、對不起......」席知夏後知後覺發現身邊再次陷入火海,雙眼能清楚看見火災發生時的人間煉獄,而她本應讓眾人沉醉在美夢中,卻再一次讓祂們陷入相同的災難中。「對不起,我馬上創造新的幻境給祢們......!」
席知夏使用剩餘的法力,想拼盡全力再創造一次幻境,可幻境雖成功架起,卻又再次被紅燈籠的禁錮給破壞,甚至全身法力再被吸乾一次!
「為什麼......這燈籠到底是什麼?!」
此時即便她再不願多想,也知道這必然是有人從中作梗,想破壞她的幻境。
可是為什麼?到底是誰......?!
眼看著怨魂們逐漸暴走,她也沒心思再去猜測誰是兇手,只得隨著幻境徹底崩塌先回到現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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