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你到底要去哪?」
彼岸從恍惚中回神,前座的司機大叔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一雙粗魯的濃眉皺緊,大約他再不說話,等等就要被趕下車了。
對於現世規則不太習慣的彼岸抿了下唇,終於憋出三個字:「玄清觀。」
司機大叔眼睜得挺大,像兩顆死不瞑目的魚眼。
「你知道那邊最近發生什麼事嗎?」
彼岸略顯疑惑地搖頭,他一直待在彼世,怎麼可能會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敢說要去?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怕死,也不想想父母生你養你多辛苦,盡往危險的地方闖,別是想做什麼直播主,妄想去探個險就能一炮而紅吧?!」
儘管司機大叔說得誇張,他作為一位引渡者也沒什麼好怕,只是一間好好的道觀被對方這樣形容,著實讓他摸不清頭緒。
「發生什麼了?」
司機大叔左右看了看除他們兩人以外空無一人的座位,神神秘秘說:「大約兩週前,玄清觀裡的道長們一共約十五人不知為什麼一夜間全死啦,警察到現在都還查不出原因,據說還請了其他地區的道長來看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這事鬧挺大,新聞幾乎天天播,小兄弟你不知道也很稀奇。」
全死了……
彼岸又是一陣恍神。「死亡」這個詞彙在他耳裡已屬稀鬆平常,聽到一夜間死了十五人依舊沒什麼情緒,渾身上下透著不匹配他外表年紀的超然與沉著。
司機大叔本來也只是想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沒想到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反倒顯得他這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不穩重,這下也覺得沒趣,手摸摸鼻子便搭上方向盤,腳踩油門前往玄清觀。
司機不搭話,彼岸自然不會主動說話。一路上他沉默地望著窗外,看著飛速倒退的景色,腦海裡浮現過往的某些畫面,令他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嘴唇顯得更加蒼白。
自上次接觸葉雅致發現對方持有那本書以後,即使回到彼世中,他也一刻不得安寧,幾番考量下,只能收拾心情前往玄清觀確認,沒想到中途會被告知道觀中人皆已死亡的消息。
這些時日以來,他從未想過要再到玄清觀裡去,不僅是他不願回想起昔日回憶,也是為了避免被發現觀裡的秘密。
但這些年他的不聞不問並沒能阻擋那些人的腳步,無論過了多久,那些人的野心與渴求依然不屑掩飾,如今更是明目張膽地入侵玄清觀。
如果師父還在的話,肯定不會讓他們得逞。
車窗上倒映著少年精緻又漠然地臉,陰沉的黑髮黑眼在光影交錯斑駁的色彩下遮擋住他的神態,更令人看不清埋藏在這張臉上的情緒,只有外顯的氣質總是了無生趣一樣死氣沉沉,所幸窗外仍有陽光照拂,若是入了夜,他這一張臉再好看也會嚇壞人。
司機大叔透過後照鏡看見這一幕,再結合之前他說死一堆人時,對方那一點恐懼與驚嚇都沒有、淡然到不像個正常人的態度,不禁嚥了下口水,緊張兮兮地想著該不會碰上鬼了吧,這下更是不敢耽擱的猛踩油門,只希望把這尊大佛趕緊送到目的地。
1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ctFw7oFRi
*
1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93ApdZnXO
玄清觀位於風域山頂上,是一間默默無名的道觀,香火並沒有多旺盛,卻好像也不愁沒信徒,總是低調做著本分的事,從不張揚。
司機大叔將他送到山腳下就說什麼都不肯再上去了。
彼岸只好徒步上山,本就纖細的雙足未曾走過這麼崎嶇的山路,他走到半途,望著自己痠疼的雙腿,再瞧了瞧剩下的距離,終於打消了以人類少年外貌一路往上的念頭。
原本他是想從彼世直接來觀門外,可惜有結界妨礙他尋找具體位置,使得他不僅到不了,還只能依靠現世的交通工具前來。
現在司機走了,他將身上的偽裝消除,又變回紅髮紅眼、一身飄逸異域服飾的裝束。
好不容易到了玄清觀外,百層階梯連接著宏偉的建築聳立在山頂,道觀外被八面長牆圍起,從上俯瞰是八卦模樣,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玄清觀被師父當年設下的結界保護的滴水不漏,也一直降低存在感隱藏至今,直到最近才被那些人給發現。
他們潛伏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忘記自己留下來的原因。
彼岸腥紅地眼眸一抬,不知不覺上了階梯,大門一入,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前殿,但人都死了,如今連個掃門弟子都沒有。他環顧四周,發現正殿右後方的有處裊裊炊煙,應是有人在祭祀。
那些死去的道士們沒到他那裡,表示執念還不夠深刻直接投胎去了,如今見到竟有人幫忙超渡亡魂,他倒十分好奇是何人如此好心。
彼岸又將自己化為人類少年的模樣,一身輕便休閒的紅色大學T與黑長褲,筆直的雙腿邁向印象中的祭壇處,可等他到了之後只看見香爐上插著幾根線香,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看見一旁有未點過的線香,他伸手拿了幾支,想為那些死去的人們上香,可還沒付諸行動就被身後人給制止。
「你是誰?擅闖玄清觀做什麼?」
彼岸內心微嘆,此行本想偷偷摸摸地調查完就走,沒想到還是被發現。
他硬著頭皮轉身,來者是位成年男人,身穿黑夾克與牛仔褲,酷帥的外型、氣質卻嚴厲又難相處,眼裡充滿對他出現在這的質疑。
上一次他來這裡時,周圍的人不說歡迎,至少也是帶著好奇的心情前來瞻仰的,實在是今非昔比。
既然已被發現,那便問些想知道的吧。
「兇手呢?抓到了沒?」
男人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你一個小孩問這個做什麼?」
小孩?
彼岸面露怪異,對於他這精神年齡不知幾百歲的人而言,被說小孩實在是難以接受,無奈外貌就長這樣,死了也沒法改。
「我來查點事情,你辦你的事,我查完我的事就會走。」
言下之意,我不妨礙你,你也別管我。
可男人哪會讓他一個外表年齡十六、七歲的少年自由活動,似乎透過他想起誰,頓時面色一黑,磨了磨牙,警告道:「你口氣倒是挺大,平時說要來這裡,我就當你是有事相求需請道士幫忙,如今這道觀裡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你還敢說來這裡是有正事?撒謊也不想好理由,你這年紀有多頑劣,一股腦就想往發生事故的地方冒險,我可太清楚了。」
彼岸:「……」今天已經被兩個人這樣說,聽都聽麻了。
「你跟我來。兇手才剛在這殺人,你就敢來探險,不知該說你是膽大還是蠢。」
這人不僅執著、還有脾氣,但不是個壞人。
彼岸垂下眼眸,也不再爭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默默跟著男人走。
反正只要沒被轟出去,他遲早能找到機會查探。
跟著男人往正殿方向走,彼岸不忘多看幾眼擺設與裝潢跟從前有多少落差,過了這麼久,不稍微翻新是不可能的,但他私心希望過去的影子能留得更久些,讓他還能睹物思人。
彼岸走得漫不經心,誰知在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下來,害他直接撞上寬直的後背。
他捂著疼痛的鼻子,瞪著男人的背,就聽另一人出聲了。
「嗯?怎麼會有個……少年?」
ns 15.158.61.5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