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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一聲巨響讓大地震動起來，滿天星感到她的小篷車搖搖晃晃，掛着的燈籠彷彿要掉落下來。但畢竟她看不見，也許真的有幾個掉下來了也說不定，該慶幸沒有點起蠟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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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北洋人。」男人悻悻地說：「這回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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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滿天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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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一下。」男人推開佈滿浮雕的門，充滿難聞焦臭味的空氣從外面湧進來，灌滿了篷車內，滿天星輕輕咳嗽，她還是受不了那種毁滅的氣味。吵雜的咒罵、凌亂不堪的腳步聲遍布了大街，又一聲巨響，比剛才更近了，震盪甚至捲起了瓦礫裏的粉末和塵埃，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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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了！」有把年輕的聲音大吼：「他們要登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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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層敲響警報，接着是第二層，悠長，但漸漸越來越遙遠，在懸崖上迴盪，又去到第三層，帶着不安的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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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陸？北洋人渡過了苦海的暗湧與礁石？滿天星有點意外。這時，男人急躁地回到篷車內，滿天星能感覺到他的重量微微將車子壓往一邊，接着有點粗魯地抓着了她的手，皮膚還是冰涼，但恢復了一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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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男人說：「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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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哪裏？」滿天星問：「第一層所有的通道都封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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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橋七條能通往上層懸崖的通道，早已被重重落下的城門堵住。早在三天之前，打響第一次警報時就鎖上了。沒有一丁點兒物資能運到第三層來，滿天星聽說，士兵也不理人們的死活，他們守在城牆和高塔上，冷眼看着下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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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方法。」男人冷冷地說：「你不會真的那麼想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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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着這個男人跑。她雙眼無法視物，外面的凡世對她來說就像個危機四伏的森林，掉落下來的瓦礫與碎石，幾乎在每條街道上都會讓她腳步蹌踉，但男人扶着她跑，一次又一次。反正跟着腦海中的記憶，她們大概來到位於中央的「冥」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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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滿天星不用看也能猜到面前的景象。半死不活的人們堆壓在城門面前，用身體僅餘的力氣衝撞着，有人抬來支撐房屋的木梁柱，想憾動那扇巨大的金屬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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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不可能的，滿天星能聽到，每次撞擊都只是讓門輕輕搖晃。有些人想爬上去，接着掉下來，一群人的驚呼像漣漪般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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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這是不可能的。」滿天星虛弱一笑，她不明白男人為何要帶着她跑，她只是一個看不見路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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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城牆的哨所。」男人依然不肯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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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又一聲轟嗚越過半空，彷彿從天而降的死亡，越來越近。有好幾次，滿天星甚至感覺到撲面的沙塵和熱浪。也許北洋人的神秘武器摧毁了街道上的房屋，就近在咫尺，落在身旁，受傷的人們哀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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絆倒滿天星的有時不再是瓦礫，而是帶着溫度、踏上去卻像爛泥一般的觸感，鼻子早已分不清空氣中的鐵鏽和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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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諸神知道持續了多久。若果滿天星能看見，她大概能親眼目睹魔窟的景象，人群慌不擇路地逃跑，有時男人會揮舞着手上的匕首，趕開奪路而逃的人，但比起北洋人的武器，似乎沒人在乎那小小的金屬了，於是男人直接刺進去，沒有丁點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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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沒有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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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某處，滿天星實在走不動了。她急喘着氣，靠坐在牆壁上，有點濕滑，還結起扎手的鹽晶。男人似乎也停下腳步，走到她面前，沉靜地說：「只差一點了，我們在早上之前就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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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沒能提起一口氣來回答，她感覺自己要是說話，可能就要窒息了。強烈的耳鳴之間，她聽到了人群的腳步，有人在往南走，但有些人開始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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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有人會跑向北洋人來的方向？滿天星問自己，要不是南端亦無法上去，就是那裏也來了敵人。帶着她跑，太慢了，若是男人自己逃走，也許早就到了，她只是個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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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往回跑？」她聽見男人吼道，似乎抓住了一個回去的人：「那邊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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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爺，我真的不知道，你、你放我走吧！」是一個中年女人，她有點慌張地說：「他們說，北洋人在派糧呢！我要過去，說不定慢了，糧食就派完了，你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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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放開了女人，她拔腿就跑，聽起來連頭也沒有回。男人卻似乎回頭看着滿天星，她不用看他臉上的表情，都能猜測到他在想什麼。但此時掠過她腦海的，不是往北走，也不是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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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想起了阿麗塔故事的第三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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