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子連忙拉起地上的瘦弱男孩,並向跛腳男子低頭致意:「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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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敢再打擾跛子,巡邏隊伍加緊腳步離開,但剛走不遠,就紛紛議論這個怪人,彷彿他是被諸神嫌棄的怪物一樣。沒錯,他的確是怪物,由這些人一手造成的憎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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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花了好些時日適應這副沒用的軀體,才有了開始復仇的本錢。陸橋對他犯下不可饒恕的罪,他將要百倍奉還,不,千倍,這座城市裏所有人,都該承受比他更重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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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橋上有多少人口來着?五十萬?就像許多強大國家的首府一樣,它卻僅僅是一座自由貿易城市,不屬於任何帝王,依靠連接兩片大陸的貿易,還有提供着各種服務,支撐起她龐大的人口,還屹立數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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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那些可憐的靈魂屈曲在城市的三層懸崖之間,成為金錢的奴隸。陸橋水券僅僅只是一張紙,平平無奇,若非上面的數字,也許並無任何價值。但正因為寫在上面的數字,無數人為之癲狂,甚至願意拋棄性命、尊嚴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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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腳男子曾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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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些被迫加入城市民兵的人不同,他也不是為了穩定薪酬和地位的金鎖衛隊。他是為自由而戰的僱傭兵,一位自由鬥士,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他曾覺得自己不受任何事物束縛,即使對方有錢,若要看人臉色,他也不會妥協,他擁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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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他看見僱傭兵團長把他們遺棄在戰場上,任由另一隊陸橋僱傭兵屠殺他們的時候,他察覺只要身處的地位比別人低,即使你以為自己是多麼自由,最終亦會成為別人水券上一個數字。為了這個虛幻、隨手寫下的數字,一些墨水,那些人帶着瘋狂,殘殺着另一批以為自己在追逐自由,但不過是數字奴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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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砍傷一條腿,丟了半條命,終於逃出那場屠殺。但在他發高燒的時候聽到,只不過有人付給團長雙倍的價錢,他們就被出賣了,幾百條人命,還有他的一條腿,抵不過那張可笑的紙上改動的一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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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他需要截肢,割了腿不一定治得好,但不截就肯定會死。沒有人慰問他,也沒有補償金,就連他活着也不能讓人知道。攻城時傾瀉下來的瀝青毀為了他半張臉,很好,不會有人認得他了,還為了割斷那條腿,付出了他所有的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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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像被榨取了所有價值的橄欖渣,釀造白酒時的葡萄皮,被完全拋棄。他得知道所謂的自由,只不過是你在這個城市裏還有價值的時候展現出來的一種假象,當你不能產生價值,你就如同在流沙裏無法自救的人,他們會任由你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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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是諸神的玩笑,肯定是,他活下來了。難道是他得到復仇女神的青睞,讓他有報復所有人的機會麼?不,這只是諸神犯下的罪,既然祂們沒能殺死他,那麼他將要給凡世眾生帶來最痛苦的毁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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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巨大的陰影下,跛腳男子看見陸橋北端聳立的幾座要塞,還有七鉅子雕像。這些可笑的大人物忙着他們的政治、陰謀,還有權力之鬥,根本無法看見他這隻渺小的螞蟻,將要在他們建造的不敗之城下鑽出一個小小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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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爬到這兒了,他要停下來麼?不,不要,他享受着身體發出來的痛苦,想到痛苦之後能收穫的甘甜,他就覺得自己殘破的人生還有一絲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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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黑袍的人正在影子下等他,他四處張望,彷彿介意被誰人看見。這愣小子,要塞的懸崖下就是舊城區,沒人願意來到這個地方,除了需要駐守城牆的守軍和僱傭兵之外。遙遠處他能看見金牙戰團的旗幟,金色的戰象獠牙,跛腳男子早幾天才看過他們的巡遊,稍微點算了一下,進城的部隊只不過三千人左右,根本不是他們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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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着,伊登派來的援軍,只不過為了做做樣子。北洋人沒有進攻是因為金牙的旗幟,還是另有原因?跛腳男人並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眼前這個黑袍男人,訴說着這座城市裏的靈魂還是如此醜陋,願意為了金錢和權力做任何事,自以為那是他們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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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都只是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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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大人!」跛腳男人提起聲音,笑臉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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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呼作羅素的人急步上前,接近躁狂地想掩着他的嘴,卻不願用手碰到跛腳男人幾乎溶化的臉。看到他如此執着卻又抗拒,跛子忍不住嗤笑,他早已經知道這些人心裏在意何事,只不過想捉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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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願意出去……」羅素的臉在兜帽下被神域光輝映照,顯現出白淨膚色,以及相當年輕的臉,眉額卻皺了一團,以偏執的語氣說:「不要,大聲說,我的名字,我警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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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鐵橋衛隊的大人?」跛腳男人饒有興味地笑,接着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說道:「別害怕,年輕人,沒人會來這種地方,連老鼠也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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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羅素像聽到他的說話之後,稍微放心了一點。這家夥真容易相信人,他到底是怎麼當上鐵橋衛隊的?難道是他在第二層家裏的人付了足夠的錢麼?那支部隊裏面都是榮譽為重的富家子弟,這些人真的會忠心麼?在羅素臉上,跛腳男子只看到了野心和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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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跟着第三鉅子出去,他還在執着要殺掉依克薩.奧瓦尼托,根本沒有在意這場戰爭。」羅素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摺的紙,遞給跛腳男子說:「這是城門前民兵、金鎖子和僱傭兵的分布圖,還有投石機佈防的位置,糧倉和武器庫也寫在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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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啊,看看。」跛腳男子笑道:「誰能猜到這張小紙能價值五十個太陽金幣,還有一張逃離城市的門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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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那麼淡定,若果你爬出去的時候被亂箭射死,我可不會幫你收屍。」羅素冷冷地說,眼睛在打量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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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奇怪,第三鉅子待你不薄,不錯的薪水、地位,你還這麼年輕就當上了鐵橋衛隊,為什麼要背叛他?」跛腳男人笑嘻嘻地問,沒有介意羅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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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陸橋,我一輩子只能當個鐵橋衛隊。」羅素不屑道:「但五十個金幣,能讓我在伊登活得像個貴族,也許還能做幾門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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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第三鉅子呢?你不怕他們贏得戰爭,然後把你造成金雕像麼?」跛腳男子繼續試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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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摸清楚了他的秘密。」羅素瞇起眼睛,冷道:「若果沒有那支手杖,他什麼也不是,他家族的秘密,只不過是古代遺物。陸橋其他的火炬早就失竊了,寶庫裏面,只不過是用於儀式的贗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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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腳男子展露滿意笑容,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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