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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阿留沙的語氣沉靜得好像無雲之夜：「離開的方法，你搞懂了嗎？我保住你這一條爛命只為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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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道這兩者沒有關係？」依克薩像有意和他打啞謎。該死的，一整晚都是說話不直接的人，把阿留沙弄得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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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諸神的份上，你若果不直說，我乾脆節省麻煩，把你的頭送給七鉅子好了。」阿留沙的聲音帶有一絲殺意，但他感到依克薩並不在意，彷彿有一股喜悅徘徊在他身邊，讓他忽視了這些威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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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件事能用到你那雙骯髒的手。」依克薩不知何時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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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奧瓦尼托。」阿留沙眯起眼睛道：「現在沒人知道城牆外變成怎麼樣，說不定北洋人明天就要攻進來了，到時候我沒空和你在這裏搞鬼，我還有一場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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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相信我就好。」依克薩說：「說不定能結束掉這場戰爭，這樣就沒人會找你的孩子們麻煩了吧？是不是？一切如常，明天太陽再次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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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到那裏去？」阿留沙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只是一點。這場戰爭說不定還真的有那麼一丁點兒和眼前這個人有關，若果他說有辦法，那麼還有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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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場戰爭來得不明不白，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在城市裏，忽然察覺自己被緊鎖的城門圍困。從北洋南下的殘兵敗將、渴望着戰爭而北上的僱傭兵，想着賺幾個發財錢的商人，一大堆人剛好就在這條橋上相遇，然後發現自己被困住了，恰好橋下是不見盡頭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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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沙有記憶以來就在這座城市，作為一個奴隸，準確來說，他是在奴隸市場上醒來的。關於自己的過往，他一點都不記得，主人叫他戰鬥，他就戰鬥，直到某件事勾起了他回憶裏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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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拉德，康拉德的禿頭，還有他猙獰的笑又在阿留沙的記憶裏出現，他無法忍受這樣的暴行。阿留沙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這樣，但他忽然不像一個傀儡，而是體內有某種意志驅使着他前進。那種感覺很奇妙，他感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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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沙實在不覺得，這是一個回想過去的好時候，尤其是當他來到好幾棵枯萎的大樹之前，周圍還有許些舊城區的遺跡。此地的破落讓他想起了那些四處奔逃的人，奴隸獵人放火燒屋，將村落的人像野兔一樣燻出來……他對此處完全沒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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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裏？」阿留沙語氣帶點不確定地問。那幾幢廢屋之下完全不像一個住人的地方，也許是癮君子的巢穴，又或者殺人滅口的好地方。依克薩不似是個會打他主意的人，而且他雇用那些賞金獵人也沒有能耐把阿留沙怎麼樣。但怎麼說呢？反正他就是感覺這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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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像會找到答案的地方，對吧？」依克薩打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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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沙沒法從面具臉底下看出他的神情到底是認真的，還是一個玩笑。這該死的弄臣，阿留沙不介意他長成何種怪物的模樣，反正他帶疤痕的臉看起來也差不多，但覆蓋着臉的他也許隱藏着許多危險的想法，阿留沙暗忖，畢竟這人一生不止掀起過一次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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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邊帶着那幾個四處晃的笨蛋，若果遇到了好手只怕幾下手腳就死掉了，還不如不帶的好。」阿留沙站立在漆黑的樓梯口，階級就像要通往冥府的深淵，他看着依克薩的面具臉，有點懷疑是不是要繼續跟下去。依克薩往濕潤的木板上敲了敲，阿留沙這才看清楚黑暗裏有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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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們派上用場了，不是嗎？」依克薩露出了饒有興味的笑容。那幾人站在外面、聽不到他們說話，他在這時候才露出了真面目：「若果你手邊還有堪用的人，我不介意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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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可不是替死的道具。」阿留沙冷冷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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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的人可以直接抓着那個傢伙，倒也節省了許多煩惱。」依克薩裝作嘆了口氣：「可惜你和他打了個照面，還是抓不到他，看來那些雜魚就更派不想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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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不是怕你一個不小心就死掉了，我才不會讓他跑掉。」阿留沙咬牙道：「我懷疑那傢伙是天涯城的死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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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沙大人竟然擔心我的安危。」依克薩嘴邊勾起一抹微笑：「我真是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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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要站在這似墓穴的地方多久？」阿留沙不耐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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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一點時間，屋主的腰不好。」依克薩也許亦等不耐煩了，於是往門邊喊道：「糟老頭！糟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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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張老頭！大名鼎鼎的張、張巴利！」屋內忽然傳來了吵鬧聲，似是有人從床邊跌倒了，還撞倒了不少瓶瓶罐罐。阿留沙疑惑地皺起眉頭，他不相信一個能結束戰爭的人會住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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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來應門的，卻是個連把手也不到的小女孩。大大的帽子遮蓋着凌亂頭髮，眼睛卻是明亮的黃色，說不定是阿斯蘭汗國的？阿留沙如此判斷，緊接着撲面的卻是一種混雜着藥品和屍臭的氣味，阿留沙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這個地方果然不對勁，至少絕不是一個小孩應該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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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看向阿留沙的目光有點畏懼，但這也很尋常，一個高大的陌生面孔。於是他矮下身子來，低聲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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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說，我不可以隨便和陌生人說話。」小女孩卻是哼一下鼻子，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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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留沙嘖地笑了一聲。當然，不可以和陌生人說話，尤其是他這種身上充滿血腥味的僱傭兵。依克薩卻挑這時候揶揄他：「碰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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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傢伙真會挑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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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進低矮的屋內，阿留沙只感到頭殼快碰到了屋頂。長那麼高不是他的錯，他也不知道自己成為奴隸之前的事。這身材為他帶來的麻煩很多，但至少在戰鬥會派上用場。屋裏的氣味更加濃烈了，說不定是有人死在這兒，或者只是一些動物？阿留沙只願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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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辦事的傢伙帶來了？」來迎接的是一個直不起腰的老頭，頭頂禿了，但耳邊還有點灰白的頭髮。阿留沙在他身上感覺到一種詭異的氣息，卻說不出有哪兒不對勁。反正，這個地方，還有這個人，大概就是他所有不安感覺的來源。不安、是不安嗎？他有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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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這身板應該比你有力氣多了。」張老頭越過了依克薩，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起阿留沙來。他的面容看來疲累，但唯獨是那雙眼睛，就像不似是這個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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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他去看一看，以免他以為我騙他。」依克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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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了就不能回頭了，陌生人，你作好準備了嗎？」老頭故作神秘地問題他。阿留沙今天已經受夠了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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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的鎖匙聲響，沉重的木門打開，室內卻深透出火光，彷彿是這個幽暗的地下室裏唯一的光芒。阿留沙嗅到了腐敗的屍體氣味，還有鮮血，金屬的味道，這些危險的氣味充斥着房間，他的心臟在卜卜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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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躺在大木桌上的軀體被火盆照亮，火舌映照在它身上，泛起暗啞的光來。它的軀殼彷彿由漆黑的金屬所打造，卻沒有了雙腳和一隻手，彷彿被硬生生的折斷了，另一隻手卻是用別的材質所做，白森森的，阿留沙絕不會認不出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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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左前臂是人的骨頭，一共有兩支，卻沒有手掌和五指。這東西究竟是什麼？阿留沙意識到那種感覺已經不是不安了，而是害怕，源於心底的恐懼，若果給他選擇，他說不定已經在這東西面前拔刀了，但顯得恐懼的彷彿只有他一個，他更是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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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事物光滑、金屬打造的臉。那彷彿沒有神情，空洞虛無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阿留沙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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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信了，這個世上也許沒有神，但有邪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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