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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南端，人越少，燥動的靈魂也越稀疏。滿天星幾乎聽不到痛苦在徘徊，不像北端，北洋人主要的海上攻勢都在那兒發動，只有諸神知道有多少人在睡夢中被自己的房子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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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來的人都是餓得不能再動了，在死亡的邊緣等候，也許死神正在他們耳邊，低訴他們此生的遺憾和罪孽。滿天星能嗅到祂的腳步，無處不在，有時甚至纏繞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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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在問她，為了信靠的事物而留在此地，有沒有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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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心中有些動搖，但她堅定地回答，沒有。她留在此地是為了將凡世的災禍驅除，為了這個目的，犧牲在所難免。但亡者問她，那你為何遲遲未說出口？他一直在你身邊，牽着你的手走，你有無數次開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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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沒法回答，她知道死神不是為了刁難她，而是要讓每個人直面心底真正的想法；祂是位偉大的神祗，幫助凡人在無限接近憑死之際，觸及最真實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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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不想回答，但她們到了，到了城牆之下。陸橋南端亦有三重城牆，傳說中曾抵禦紅眼族，千年前又阻擋了莫爾扎人的騎士王，還有吠陀人的天啟者……城市一直屹立不倒，無論來自北方，抑或南方的入侵者，他們都潰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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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埋藏在城市底下的秘密，卻又讓它終有倒下的一天，而這一天已經不遠了，也許對於擁有永恆的諸神來說，只不過是一剎那。但為了這一瞬間，滿天星決定留在這兒，迎接除了她之外無人能解開的命運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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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了。」奈伊說：「哨所的衛兵會讓我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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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拉住了他的手，第一次使勁地反抗，搖頭說：「我的道路就到這裏為止了，不能再往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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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另一個啞謎嗎？」奈伊煩厭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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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你好好聽着。」滿天星凝重地說：「那個死了又復生之人、諸神曾經的使徒、漆黑之人，即將要甦醒，在此處只有三件事物能夠打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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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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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好記着。」滿天星用上了她最嚴厲的語氣：「我只夠時間說一次——龍的劍，在獅子手中，必然會命中的匕首，就是你，杏色頭髮的奈伊，還有阿麗塔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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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城門拉開了，絞盤轉動，機關傳來不情願的金屬磨擦。衛兵在吆喝著，蓋過了滿天星虛弱的聲音。她驚慌地四處張望，彷彿像忘記了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不，她還沒說完，給她更多時間，不，仁慈的死神啊，她的道路不能在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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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我們過去。」奈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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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她不能過去，唯獨男人的手卻似命運枷鎖，沒有讓滿天星掙脫開，於是她大喊：「阿麗塔的火炬，要物歸原主，它在騎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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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的腳步聲從城門口逐漸靠近，陸橋的民兵，滿天星認得他們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還有僱傭兵夾雜其中，另外又有整齊的步伐，他們之中有人吼著，快，看見任何擋路的人都殺了，找出那隻斑鳩的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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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滿天星想逃跑，不行，我還沒說完，但士兵過來了，後面還有一整隊金牙戰團的人，有幾個貧民跑上去想尋求庇護，長矛刺穿了他們的身體，滿天星聽到血肉穿透的聲音，他們的呼喊在數息之後才傳來，彷彿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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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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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伊一咬牙，想拉着滿天星跑。但滿天星感覺到自己胸口一陣劇痛，冰冷侵襲而來，彷彿亡者之吻，好凍，滿天星雙腳實在沒力再跑了，她能躺下來嗎？她感覺到地面瓦礫帶來的刺痛，還有鮮血的氣味，她喘着氣，但逐漸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胸口像塞住了一樣，她張開口，想說話，但她亦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有人像在大叫，滿天星、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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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感覺聲音越來越遙遠，像隔着了一道牆，很快之間的距離又變了一棟房子，接着漸漸看不到了，遙遠得仿若陸橋的南端和北端。奇怪，痛楚也在消散，她的任務達成了嗎？她還沒告訴奈伊最重要的事，難道已經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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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凡世終於也像這座城市一樣，要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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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天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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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懼怕自己看不見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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