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轉向地平線之門的夕陽又會在另一個世界得到新的稱號。最近太陽西落的位置漸漸南移,夜晚親臨的步調跟著城市的開發加快,金風辛勤地發送著涼爽秋天幸臨的晚報。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LRAmOHElw
風吹草動的茜色視野下,一群人收拾猶如夜幕暗沉卻又不至漆黑單調的丈青色書包,細長影子斑駁了操場的紅色跑道,挾著汗水回憶的塵沙走向回家的路途。
※ ※ ※ ※
“……你們幹嘛全擠在這啊?”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Ax1j8Pwg
還墊腳尖壓在我的肩膀上是怎樣?小姐妳是沒看過提款機嗎?還是看到在運作的提款機很稀奇?
我每按一個按鍵,耳旁的喵嗚聲就嚇了我的耳朵一次,我不是說我不喜歡貓,但妳那特殊的驚嘆聲是怎麼一回事?我到現在都還不習慣,而月琉吟……她雖然站在合理範圍,在我身後一步半的距離。
但妳那個眼神是怎樣?我又不是倒領別人錢的小偷,也不是要匯巨額資金給詐騙集團,妳冷眼盯著提款機是要做啥?這符合國際標準程序的規格化產品沒添加什麼定時炸彈或噴毒氣的附加功能啦,妳放心吧警探!要死也是第一線的嫌疑犯(沒薪水的屬下我)呀!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WoblYocI
“……是喔,那我可以請有心人士退後幾步嗎?”好不容易在沒有露出驚嚇表情下站穩,我向兩側的人說道。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uOejDVy7P
我這麼認真的態度在問你們,你這嬉皮笑臉的答覆是怎樣?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7qIgSlUI
“還有,月琉吟妳幹嘛一直用圖謀不軌的眼神盯著螢幕啦!妳想對我的生存基金做什麼?!”我抱著提款機,心想這傢伙說不定會把鈔票用魔法提出來,然而我的動作似乎才比較吸引路人側目。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4ikRds84t
“是嗎?但妳可疑的眼神很明顯喔……”插著腰,眼角盯著這個表情一看就知道在生悶氣的月琉吟。
前幾次的經驗明顯指出這傢伙老愛在腦袋想什麼不得了的事,卻又不告訴旁人,如果不確定性太大不好意思講就算了,但妳的顏面功夫能否再加強點呀?起碼把重度懷疑到會令人不舒服的眼神遮一下好嗎?妳不是在做調查的嗎?既然是調查就不能讓人知道是在調查什麼機密案件呀!
“我真的沒有要做什麼啦,你趕快提錢啦,一直在這裡碎碎念做什麼?太陽都要下山了。”她瞥頭掩飾被懷疑而不滿的情緒,頓時我又有一股無辜被罵的感覺。
“還不是因為你們每個人都像可疑份子……我又不是沒在你們面前領過錢……”我不耐煩的表示,但想想我好像只有在諳玦面前領過錢吧,唉,算了這種程度的口誤才不是重點。
“嗯……那我看我領個一千塊好了。”
輸入密碼,雜亂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復,諳玦和禕楠也收斂了不少,月琉吟卻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只有一千塊夠嗎?”她湊近來問道,只是看表情似乎真的是在問。
“當然夠啦,怎麼會不夠?”
『我才不像妳是愛吃昂貴甜品的暴發戶呢。』
我最近路過才知道,上次妳那個蛋糕一個最低要價可是一百九起跳,明明只有十分之一片,雖然我自認舌頭不好,認為也沒多好吃,不加以評估它是否有那個價值,但我真的很想說,『這分明是搶錢!』雖然像我這種平凡人恐怕也只有別人送的情況下才能品嚐到,某種層次上我算該感謝這傢伙的。
“可是運動會要到了,會有很多攤販吧?這樣逛一下真的夠嗎?”
“……我們都是平民價,除非妳全部想吃,從頭買一輪才有可能破千吧,而且我上午賽跑下午大隊,還要幫忙巡視到處流動的人群,想想都累死了,才沒那美國時間逛攤販,再說,運動會的攤販根本也不多好嗎?”為了不要再有其他問題,我盡力鉅細靡遺地回道,當然口氣挺煩躁的,領一張紙怎麼問題這麼多?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嘛……”她鼓著腮紅,被打槍的她看來會暫時安靜一陣子。
“那我……”
想是這麼想,正當我要按下確認時,月琉吟突然爆出一句,“等一下!”
我嘆了一聲氣,轉過身,對著茜陽下的月琉吟,擺上兩邊仰角加起來五十度的不合格笑容,“是,這位貴客月琉吟小姐,請問您還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妳放心我還有兩位小幫手喔。”
“幹嘛啦……我又不是刻意要煩你,幹嘛突然生氣?”她蹙著眉頭,不諒解目光下的她一時慍色,而後卻又畏畏縮縮的,用著她平常不會這麼小聲的音量向彷彿不是熟人的我問道,“那個……你有刷本子的習慣嗎?”
“嗯?你說存摺嗎?嗯……這麼說來我好像真的很久沒動過了。”聽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間我倒還真思忖了片刻。
“你有帶嗎?”她又進一步問道,表情瞬間豁然開朗了其來,活像是個聽到要給糖果的小孩。
“有啊?怎麼?妳是看不慣別人不刷嗎?要刷也是可以啦……”
我在書包裡,最後面的夾層中翻找出連它長什麼樣都快遺忘的存摺。
看著眼前的人毫無慍色的在書包裡搜尋他的存摺,月琉吟頓時鬆了好大一口氣。
太好了……沒有惹到他生氣。
方才她就一直想要借看存摺(本人表示剛才才意識到)。
來源越來越不明的錢實在是太可疑了,既然生存了一年多左右,錢應該是不斷匯入的,或許可以追查到重要的線索,但她怕直接向他要來又會讓他產生反感,畢竟隱私一直被抽絲剝繭開來難免會排斥,而且自己的口氣好像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才會讓他滿意,印象中好像每一回要求都會先讓他產生反感……想來想去就變成杵在這裡等時機找個合適的藉口,現在才終於不會讓他增加壞印象。3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TZJnqXmwk
不過表面上看來相當按捺不住的眼神似乎又讓他反感了呢……月琉吟心想,說到底,我跟他到底算熟還是不熟啊?感覺好像一直是停在初步認識的階段,才會有這麼多互動上的障礙。
她的視線瞥向禕楠和諳玦。
他們無時無刻都能開不會傷到對方的玩笑,而我對他們也同樣不是這麼明白……
對於『梁悠影』這個人,我真的有認真在每一次的互動中更加了解他嗎?
恐懼感踏步而來,過客心理又開始邀我作伴……
『……聽好了,無論如何,會記得的就是不列為世界成分的妳,妳的記憶不會消失,這份記錄只會保留在妳的腦中,因為這對他們而言不曾存在過。
要怎麼想、怎麼適應是自己的事,想在他人身上失去什麼或得到什麼也是妳的自由,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構成傷害或幸福,因為我們的所作所為不會影響到他們,所為的回報也不過是自身給予各種要素整合的評分。
無論多麼努力他們也收不到我們給予的東西。一走了之後一廂情願給的東西也會不存在於他們的世界中,不過心裡圖個安慰罷了。
在這種提早知道現實的情況下,妳還想用怎樣的態度跟人互動呢?如果妳說他的行為是冷漠,那誰又能在這個世界給予他相對應的回報呢?……』
腦海中想起某人曾說過的話,當時我才剛進入組織不久,很多事都不了解。
那時是我第一次跟一群人出任務。
我看見他們無視被強盜打劫的村落、在我們面前倒下的貧民窟小孩、落入蛇窟的村民……一直到我們其中一個同伴轉身離去一名向他求解藥的母親……他本身就是治癒術士,明明對他來說治好她中毒的兒子是那麼輕而易舉,而他們(我們)卻都從她面前紛紛轉身離開……
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我無法容忍,一氣之下想到我的治癒術也不差,於是雙腳立馬要朝她家跑去,然而連一步都還沒踏出,一瞬間停在半空的腳步就被抓了回來,壓住我的肩膀這麼向我說著。
記得我當時的答覆是--『……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像平常一樣對待認識的每個人,我還是會出手幫忙,因為就算他們不會記得,我也會記得那樣子的他們和當時的自己。』
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問問題的人聽了聽也是淺露著笑容回應我的答案,儘管那副笑顏看似欣慰而感嘆……
可是現在,我好像有點忘記當時那樣的感覺了。
現在的我是已經偏離了當時的想法嗎?
下意識地握緊拳,像是把握住目前擁有的東西。
至少,要好好的了解悠影。他至少是一半的否爾思,而且進入組織的可能性相當大,所以不會因為重置就消失記憶的……沒錯吧?
停止思緒列車朝憂慮森林前進,我打起精神,想要重新振作起來,這時悠影已經刷好存摺,也領完錢了。
“借我看!”我立馬衝上前,攔阻他把存摺收進書包。
“喔……”
月琉吟湊上來伸手向我要走了熱騰騰剛刷好的存摺,然後很自動的往旁邊閃退。
接著,一群人陸續圍觀,月琉吟兩手拿著存摺,絲毫沒有放下的意圖,圍觀的人也更加貼近一個小小存摺的視野,不算刺眼但又輝耀的夕陽照著他們的身影,陰暗遮住他們整張臉,單隻禽鳥鳴叫,無形的壓力傳遞給我的是一份肅殺的寧重與多變而複雜的詭譎。
“……嗯?怎麼了?”我也湊身過去,看向陰影之下模糊不清的黑色影印字。
“……”
自認算是懂得適時幽默的我,半晌卻連發出一個讓人覺得專業思考而做作的臉,還要加上邊扶著下巴動作的『嗯……』都發不出聲。
“兄弟呀……”諳玦環住我的脖子。
“怎麼啦?”從我口中說出的語氣非常自然,自然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我覺得自然到不自然的程度。
“我說你真的要好好請我們一頓大餐呢……不,不,你什麼時候要買新遊戲呀,我記得最近上架了不少好玩的。”諳玦將我們兩人從存摺的誘惑中拉離,站在夕陽餘暉下,他流露出誠懇到不誠懇的眼神看著我頻頻點頭說道,還一邊裝作老成的扶著下巴思忖。
“嗯……我也不知道呢,不過也許明天你會看到我穿潮T來練球喔。”我將他的手臂鬆開,站到一旁,跟著他一起加入扶下巴等其他手勢搭配著胡言亂語的狀態,說不定露天的相聲會引來關注喔。
“我說你真的跟本家沒關係、沒聯絡?”月琉吟眼神移開存摺,那個臉上寫著不信任的冰冷眼神看著夕陽下看似冷靜其實內心早已瘋癲的人。
“嗯……有這個身價我也是有苦衷的好嗎?”佯裝作一副歷經滄桑的口吻答道,看來演戲說不定真是我的長項。
月琉吟拿起存摺,眾人回頭繼續接受存摺恍如毒品似的魅惑,沉默半晌,四對目光全黏在存摺上必須精准確認的幾個位數,深怕自己早發性老花,我似乎聽到不整齊的好幾回默數,就怕連小數點的零都給算進去了,多一個少一個是差很多的,但以差不多的角度來看,總歸來說,那個數字怎麼看都……
個拾百千萬十萬百萬千……
『七千萬零三百五十元』!
……我、我、我這個成天抱怨現在街上富二代不怎麼帶不是裝在錢包、手機裡的東西的人占多數的我,居然就是負面新聞居多導致觀念難免錯誤偏激,近而內心產生不良刻板印象的那種人!?
更重要的是,錢的數目字是有增加的,雖然上次的日期是搬到目前住所那幾天的時候,但確實是增加的,而且這次也不例外。
完了完了,我都以為梁家根本沒人理我只要我保密就行(根本連保密都不用),愛做啥就做啥,最近知道有監視行為才端正了些,但這八成是封口費或生活費的東西也高的太不合常理了吧?我真的要像不孝子那樣花才會破產欸!
『那……既然不要讓我捲入什麼事件中,為何不直接告訴我該怎麼做就好了?』
思緒堆積出反應過剩,名為恐惶的產物,其中唯一一個寂靜冰冷的回音向猛跳的內心問道。
認真思索下,我能提供的不過就是一份記憶而已嗎?那麼有錢有勢的梁家到底還能夠受什麼人危險?
“嗯……好了,我們去吃豆花吧?反正我也很渴。”正當我還停留在沒有出口的迴路時,諳玦興缺缺地走下郵局階梯,成為第一位戒毒成功的案例。
“……蛤?反應就這樣啊?”一時過於激動,察覺時我就不小心把最沒有經過處理的話脫口而出了。
啊……好像是我才反應太大……
然而,諳玦一個回頭,又把我拉到臺階上,環住我的肩壓低聲音說著,“唉,這躍升脫離階級底部的你看得還太少,不懂也難怪,讓長期從事這方面的諳玦大爺我好好解釋給你聽。”
一個瞬間,諳玦開啟他憑著一口正經大叔語氣加上意義不明的手勢,娓娓道出瘋言亂語的高階版玩笑狀態,但明明只是未成年經歷的如此如此說道,“通常呀,我們對嫌疑人待客的方式呢,是會到一間咖啡廳點餐,然後聊一聊機密時難免會口渴,能喝點什麼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除此之外呀,尷尬時還能喝茶減緩緊張的氣氛,不至於做什麼都顯得奇怪,你想,這不是挺好的嗎?
不過呀,要去咖啡廳的話似乎不順路,再加上我今天莫名的想吃豆花。
那剛下課嘛,人多雜音也多,我們外帶到你家,四個人剛好圍成一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好好聊一聊,也用不怕別人打擾,交給經驗的人做完全準備,你啥事都不用擔心,懂嗎?”
“……喔……”
原來是早就計畫好啦……
“那我們趕緊上路吧,走囉禕楠。”月琉吟走下階梯將存摺推還給我,一面回頭喚愣在上頭的禕楠。
“嗯好!”
眾人前往豆花店的路上,而明明身為關鍵人物的我卻遙遠地被遺漏在後頭,跟隨眼前明亮夕陽下的身影。
“唉……真希望我明天醒來時不要發現自己上了外星人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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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影殘夢》. 序 已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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