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變得平凡,我想逃離這個世界。如果這世界有一個渺無人煙的地方,那麼我希望那裏就是我的歸屬地。6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E91joUl9m
「喂!南樂悠!老師讓你去見一見她!」我聽后全身乏力,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老女人的臉。
「南樂悠!這次你作弊了吧。這次的測驗卷以你這个年紀來說是沒有可能取得滿分的。這一次,我們五個班别的老師都作出了犧牲,就是為了知道你平常有没有作弊。我們認為即使讀書再好的人也沒可能每一次的測驗、考試、默書都取得滿分。這次好了,露底了吧!原來你騙瞞學校的老師已那麼多年。平時你對男同學們抛媚眼,我也不管了,沒想到你這個女孩還敢作弊!真是死性不改!」
「我沒有……」我討厭她對我所有的描述,從成績到行為再到性格,沒有一樣是對的。我之所以成績會好,是因為我的父母每天都讓我學習。加上父母又是老師,我成績能不好嗎?第二,我並沒有跑去跟那些男同學抛媚眼。他們天天跟着我,我都快要死了。我恨他們,因為他們,我被所有的女生討厭。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了車禍,失憶且破相了,我的願望就能實現了吧!
「無論如何,我會請你家長来學校談一談……」衹是聽到這裏, 我的内心崩塌了。爸爸媽媽知道老師所編出來的故事后絕對會選擇相信。難道那一場的噩夢又要再一次重演嗎?那一次的意外已經令我對鋼琴產生恐懼,若歷史重映的話,應該就會讓我又再一次討厭學校、討厭老師、討厭同學吧。
十五年前的我剛剛出生。親友們說我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而且天資聰慧。他們一直在誇獎我,但爲什麽就不誇誇我姐姐呢?她明明跟我有著同一樣的臉蛋、同一樣的基因,爲什麽要被忽視呢?
那一年我年約五歲。那晚的夜空特別美麗,最疼我的是姐姐。姐姐跟我不同,她有發自内心的笑容,她的笑容對我來説毫無疑問是最美的。我自三歲起就被逼著學習不同的才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父母對我的期望。我總是很好奇爲什麽每天我上學的時候,姐姐總是逗留在家中,我也從未曾看過她離開家門。
在那喘不過氣的歲月裏,和姐姐一起彈鋼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有時候我即使是站在一旁看著她靜靜的彈琴,我也覺得那是最幸福的時侯。我多麽希望時間能停止在那一瞬間——在月亮的陪伴下,窗外的微風依然能吹亂她的髮絲。南樂音,她是我一直憧憬的存在。6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jB0g0ZncT
八歲的時候,我發現了姐姐的秘密,這個秘密她瞞了我八年,這八年間我一直被蒙在鼓裏。那時我們依然是在一起彈琴,在這個完美的時間裏,突然她痛苦地皺起眉頭,那纖纖玉手突然捂著胸口,那痛苦的表情把我都急哭了。自此以後,我終于知道她不上學而留在家中的原因了。原來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任何運動或驚嚇都會令她病發。得知事實的我頓時眼淚直下。雖然我是她的妹妹,卻不能爲她分擔痛楚,更荒謬的是我最后知道這件事情的。
不過,真正讓我心碎的噩夢是在我十歲的時候發生,亦即是五年前。在第一次的鋼琴公開比賽中我只取得第二名,公佈賽果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父親對我的恨意,那種恨意深入骨髓,讓我不寒而慄。回到家后,父親開始對我辱罵,什麽「浪費金錢」、「太不中用」、「跟花瓶沒有分別」我都聽過了,讓我更害怕的是他不停地喝酒,萬一他酒醉后打姐姐,那怎麽辦?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酒醉后便開始打我,他打我還好,衹要別傷害到姐姐便好了。只是我想不到姐姐竟然跑來阻止父親。一個身體虛弱的十歲女孩,又怎麽抵擋得過一個酒醉的中年男子的責打呢?父親一個揮手便讓姐姐撞到飾櫃下,他這個舉動已經燃起我的怒火。此時,飾櫃上的花瓶已經搖搖擺擺。它掉下來了,正好傷及姐姐的頭頂,掉得破碎的花瓶就如我支離破碎的心,我的心在淌血,就跟姐姐頭上流下的血一樣。我推開父親,父親的頭撞向地上,昏了過去。我跑去姐姐所在的位置,拼命捂著她流血的地方,卻於事無補。
她的容顔如月亮般蒼白,卻被奪目的鮮艷血紅色肆意渲染,窗外的微風再也不能吹亂她的髮絲,我緊緊地抱著姐姐「你先不要走,你還沒完成你的夢想,你還沒有看到我畢業,你還沒有參加我的婚禮,你還沒有看到我的孩子,你還沒有聽到我的孩子叫你一聲阿姨。聽我的,不要走。求你了……」我聽到的卻是讓我掉進谷底的回答。最後的一句,亦是長久以來最虛弱的一句「活下去,代替我活下去……」姐姐呼出最後一口氣。我無法挽留她,甚至連我眼淚滑下來的速度也趕不上姐姐生命流逝的速度。「對不起……」這件事對我的影響太大了,我根本不能肯定我能否兌現承諾。
葬禮上,白色的花和黑色的衣服形成對比。牧師的聲音、媽媽哭泣的聲音、我心裏的聲音,都充斥這整座靈堂。看著姐姐的相片,那跟我一樣的臉蛋,卻不一樣的命運。那依然是我最憧憬的存在。南樂音,你將永遠是最美的姐姐。
此後,父親成了我的陌生人。另外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來到我家,媽媽讓我暫且稱呼他為「爸爸」。爸爸跟媽媽一樣是教師,不過媽媽是中學教師,而爸爸是大學教授。在他們的高壓教育下,我曾一度患上「拒學症」。我亦同時對鋼琴產生恐懼感,明明是讓我擁有回憶的媒體,我卻因為回憶而不敢觸碰它。
「南先生、南小姐,您們知道您們的女兒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嗎?依照校規,作弊的人是需要停學兩周在家中反思的……」這就是大人之間的對話,我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樂悠,你爲什麽要這樣做?」真相衹有我才知道,一個沒有人相信的真相説出來又有何用?所以我選擇沉默。正所謂「無聲勝有聲」,若我説出來,肯定會被説成是狡辯。
最後我被罰停學,相信我在這兩周間會十分開心吧!
這晚的晚餐吃得特別不安樂,沒有任何談話的聲音,衹有餐具與餐具碰撞的聲音。氣氛沉寂得可怕,就像是颳颱風前的低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房間内漆黑一片,我特別喜歡這種感覺。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像是整個世界衹留下自己。
我内心的脆弱從來無人知曉,我的内心就等同于另一個世界,而那個世界是黑暗的、冰冷的、寂寞的。自姐姐離開后,我便無法説出内心的感覺。所有人都不願聆聽我所説的的一切,所有人都不願相信我所做的一切。既然是這樣,我就衹好做個木偶,做一個受人控制的木偶。「思想」、「感情」、「夢」這些已經從我的字典裏剔走,我衹需要乖乖的受人擺佈,成爲被大人們炫耀的收藏品便好了……可我真的希望這樣嗎?
撫心自問,自己衹是一隻渴望自由的籠中鳥,何必將自己僞裝成一個扯綫木偶。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綫纏着自己。命運屬於自己,爲什麽要把控制權交給別人。原來一直困著自己的衹是那一個木籠子。我要忠於自己,無論發生任何事情,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我現在就來找你,等著我……
我打開窗簾,拿起桌上的美工刀。月光照耀下的刀鋒映出銀光,仿佛是我的希望之光。這美工刀相信能幫助我破開籠子。
淅淅瀝瀝的流水聲使我的心情變得平靜,躺著水中的我拿起美工刀,往手腕上刺去。已經不能回頭了呢!血在水中被暈染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陣陣拍門聲。伴隨著疼痛感,視綫逐漸模糊,意識也被逐步剝奪。迷糊中感覺到有人把我抱了起來,我看不清是誰,不過爲什麽要救我呢?
我明明都快要跟姐姐見面了,爲什麽要阻止我和姐姐見面呢?看到她后,我還要跟她道歉呢?
醒來,我已經躺著醫院的病床上,這種消毒藥水的味道真是刺鼻。看著床邊一臉倦容的爸爸媽媽,内疚的感覺油然而生。不知是否因動作太大,驚醒了媽媽。她一把抱住我,這種的溫暖該有多久沒體驗過。
是姐姐的味道!
「對不起,樂悠……我已經失去了樂音,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聽后,我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媽媽,我也對不起你。我不應該用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相信姐姐看到我這樣子也不會開心的。
經過這件事后,我的心被媽媽的一滴眼淚敲響了,我逐漸瞭解她的内心世界。而媽媽辭去教師一職,留在家中陪伴我,我再一次感受到被愛的溫暖。
姐姐,我兌現承諾了,我將代替你活下去。現在的我不僅要爲了自己而活,還要爲了親人而活。我再次按上琴鍵,我會代替你去完成你唯一的夢想——鋼琴家。
數年間的鬱結,一下子被衝破。
自此以後,我終於解開了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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