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仄火的說明後,真名志才理解神明所說的同源所出的人們是什麼意思了,他和仄火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著相同的血脈,她所生的孩子同樣也是他的孩子,一想到為了實現他的願望,要犧牲妹妹的後代,他霎時間有點愧疚。
「雖然說我的後代會活不過五十歲,但我心想,這也算詛咒嗎?可以活到五十歲對我們而言已經很幸運很長壽的了,以活不過五十歲為代價換取力量,可以說是很划算的了,我完全不覺得這個是詛咒,但是……」仄火的目光逐漸虛空飄渺,像是透過天空望向遙遠的未來,「或許,在未來的未來,對於我們的子孫而言,這會逐漸變成詛咒吧。」
真名志看著仄火,自然不會忽視她的表情和話語,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是真的看到未來嗎?看來她的力量遠在他之上,這也難怪,她是直接被神明點化並交付使命,所以他和她的力量不是一個量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背上的那一綑神劍,是那名鑄劍師為你打造吧。」仄火指著真名志揹在背後的六把神劍,非常篤定地說。
真名志愣了一瞬,隨後才意識到仄火所說的鑄劍師指的是夙曇,他點了點頭,說:「是的,本來是有八把神劍,我和夙曇本可以憑神劍把所有的污穢升華,可是遭逢意外,她失蹤了,還失去了兩把神劍,而我力量有限,封印八岐大蛇以及它帶來的污穢已經竭盡全力了。」
「所以,才要我們,還有我們的子孫繼續淨化污穢的任務,我深信,終有一天,我們的子孫會遇上鑄劍師,和鑄劍師携手淨化污穢,達成使命。」仄火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以免節外生枝,待孩子們出生後,我會在他們身上下約束之咒,不得傷害鑄劍師以及她的子孫,但鑄劍師以及她的後人可以殺死我們的子孫。」
真名志很震驚,不是吧,作為孩子們未來的母親,她對自己還八字還沒一撇的孩子這麼心狠,雖然就算她沒有這個想法,他也會對她的後代施以同樣的限制,只是以防萬一,怕某些不長眼的後代和鑄劍師產生齟齬,不利於鑄劍師,那就不好了,只是良心多少會感到不安,畢竟他為了一己私欲,不但出賣了子孫後代們,還要設下限制的咒約,如此坑自己的子孫實在太過份了。
不過,他還是想知道妹妹這麼做的原因,於是問了出口。
「因為這些神劍不是凡品,甚至可以說這是另一個世界的技術,是我們集合所有優秀的工匠都無法企及的神之器物,甚至後世更沒有人可以打造出這種神之工藝,這些我都可以預見,它們一旦齊聚,將會迸發出無比強大的神力,掃除世間一切污穢,所以鑄劍師對我們有大恩啊,為了回報她,區區子孫們的性命算什麼?」仄火摩娑著其中一把神劍,眼神中有不易察覺的狂熱。
真名志聽到妹妹的一番話,震耳發聵,是啊,為了夙曇,子孫們的性命算得上什麼?
如果妊雲旗在場的話,絕對會橫插在這對兄妹之間,一臉受不了地大喊:「Stop!Stop!你們到底在發什麼癲啊你們這兩個癲人!我的老天娘啊日本人的腦子真他大爺的不正常,都是一群瘋子!」
於是,這對瘋癲兄妹的決定,決定了他們的子孫以後的命運多舛,為此默哀。
現代,日本,出雲,維鐵谷村。
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他們家族的神劍「迦具土」,正在鳴動,像是呼喚著某種存在似的。
「寧子,妳也感覺到嗎?」中年男人問坐在一旁的美麗少女。
「是的,爸爸,『迦具土』似乎正在呼喚某種事物。」美麗少女如實回答。
「一直安靜的神劍竟然有反應了,而且在這種節骨眼上……也罷,寧子,妳立即召集本家分家的人,拿著『迦具土』,看看神劍發生什麼事。」中年男人看來是這裡最有權力的人,他交代女兒怎樣做,其間他的眉眼染上憂色,感受到「迦具土」急切的呼喚,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要告訴闇己嗎?」美麗少女開口問。
「不需要,闇己正在準備神事,就別打擾他了……他應該也有感應到『迦具土』的異常,還是由我來說吧,寧子,妳先去召集人們,再到道神社拿出『迦具土』,現在是特殊情況,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了。」
「好的,爸爸。」美麗少女收到父親的指令後,急急忙忙跑去辦事了。
不多時,少女和一群人風風火火地前往放置神體的神社禁地,拿出神劍「迦具土」,專心感受「迦具土」的指引,隨著神劍指引,她在一處叢林中找到身穿模仿古裝的cosplay服飾的女性,只見該名女性昏迷著,身旁倒著照相機,而她緊緊抱著一把劍,此時,少女抱著的「迦具土」和昏迷的女人懷中的劍互相呼應,見到這種場景,寧子有一種錯覺,感覺兩把劍像是失散多年的姊妹終於重逢一樣兩眼淚汪汪……這是什麼奇怪的想法,還是別胡思亂想了,不過可以和她手中的「迦具土」共鳴的,必定是當初遺失的神劍的其中之一,必須把神劍帶回去給爸爸,還有這個昏迷的陌生女性,她直覺這名女性必定和神劍有點淵源,本來依照正常情況,寧子應該把該名女性送去醫院,但因為該女性持有神劍,寧子只好先把她安置於家中,再作打算。
妊雲旗在一陣昏迷中醒來,看見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中,大惑不解,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之前她在幹什麼……腦子一團漿糊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她環顧四周,看見自己旁邊有一台照相機,她才漸漸想起自己是因為公司事務,來出雲采風,她沿路拍下當地的風景照片,以作雜誌專欄之用,然後……然後?她……好像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在那之後應當發生了一些事才對,但她無論怎樣回想,都想不起來,所以,她失去那段時間的記憶嗎?她再看看自己,發現自己原先的衣服被換了下來,換上了一件深綠色的日式睡衣,是誰幫她換上的?
「妳醒了?」
一把好聽的女聲突然響起,妊雲旗循聲音發出處望去,只見一名穿著水手校服的長髮少女在格子拉門邊溫柔地笑著,妊雲旗看清少女的臉容後,呼吸一窒,她的相貌……為什麼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放心,妳的衣服是由我家女傭人換下來,妳原來的衣服已經被換洗了,待會兒才還給妳。」見到妊雲旗看著自己的衣服不知所措的模樣,寧子這麼回答,以示對方放心。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少女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樣回應,妊雲旗才意識到自己的問話過於孟浪,她立時慶幸自己是一名女性,如果是男性的話,就有搭訕之慊了,她連忙道歉,說自己太失禮了,請對方見諒。
「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妳平安醒來,如果妳一直醒不來的話,我們就要把妳送院了。」少女笑著說。
聽到少女的一番話,妊雲旗心生警惕,老實說,在正常情況下,見到一個路人昏倒,不是應該急叫救護車嗎?為什麼她會被移送到看起來像是民居或日式旅館之類的地方?是有什麼目的?或許是她多心吧,但她一個女的孤身一人來這裡旅遊工作,不提高警覺不行。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妊雲旗沉默了一瞬後,才開口問。
「哎呀,失禮了,竟然忘記自我介紹,我叫布椎寧子,叫我寧子便可以了,而這裡是布椎家,經營著古武道的道場,在維鐵谷村中算是比較有名望的家族吧。」寧子頗感驕傲地介紹自己的家族,見妊雲旗想起身,便連忙扶著她,「小心,不要緊吧?身體還可以嗎?」
「嗯,放心,我沒事的。」妊雲旗聽寧子的話,就想起在機場叫計程車前往出雲的事,當時司機非常健談,一得知她是來出雲采風後,就推薦她前往維鐵谷村,結果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暈倒了,真倒霉,「古武道?那不是日本傳統戰鬥技術的總稱嗎?」
「是的,而我們家是居合道,那是日本武道中最講求一擊必殺的流派。」寧子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什麼事般有點懊惱,「差點忘記了,家父交代我如果妳醒了,沒大礙的話,希望妳可以盡快面見他。」
盡快?感覺對方似乎有要緊事必須見她,會是什麼事呢?該不會她暈倒的時候不小心砸壞了他們家的東西,向她索求賠償吧,想到此,妊雲旗內心忐忑不安,她換上傭人準備好的衣服,跟隨寧子前往會客的大廳。
「爸爸,我把客人帶來了。」
來到大廳,妊雲旗環顧四方,大廳非常寬闊,入目所見都是品位上佳的日式裝潢和擺設,而一個身穿和服、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地等待,一見到妊雲旗,便露出淺淺的笑容,道出歡迎的話語,妊雲旗也鄭重地回應,然後坐在傭人準備好的墊子上,等待中年男人發話。
「妳好,容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布椎家現任宗主,名布椎海潮,請問小姐如何稱呼?」
「啊……我叫妊雲旗,是來這裡采風的香港遊客。」妊雲旗如實回答。
「請問這是妳的劍嗎?我想知道這把劍和妳的關係。」布椎海潮從身後拿出一把劍,慎重地把它往前托起來,讓妊雲旗一覽無餘。
妊雲旗本想回答不是她的東西,她從未見過這把劍,但一看到這把劍,她有片刻的失神,隨後脫口而出的是:「『水虵』。」
妊雲旗回過神來,震驚地掩住了嘴巴,她到底在說什麼?「水虵」是什麼東西啊?這把劍的名字嗎?
布椎海潮對妊雲旗內心的驚濤駭浪毫無察覺,他眉眼間舒展開來,說:「果然,妳是鑄劍師夙曇的後人。」
妊雲旗本想否認,但一聽到夙曇這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心猛地一跳,想否認的話語遲遲無法說出口,只好沉默,布椎海潮見妊雲旗低頭沒有說話,以為她默認,於是繼續說:「相傳我們的祖先受到鑄劍師夙曇的庇佑,被贈予八把神劍,在升華世間的污穢時,卻發生了意外,鑄劍師連同神劍『水虵』一起失蹤,而『天叢雲』也不知去向,當然有一說是『天叢雲』也跟著鑄劍師一起消失,之後只剩下六把神劍,而我們的祖先只好把污穢封印,等待著他的某一名後代可以肩負重任,和鑄劍師一起升華惡念,而在這一刻,我們終於找到鑄劍師的後人,看來完成使命的那一天不會遠了。」
「等等!就單憑我說出神劍的名字就斷定我是那個鑄劍師的後人,未免太輕率了吧。」妊雲旗覺得就這樣下達結論太草率了,既然這件事對布椎家很重要,那就應該慎重對待才對。
這時,「水虵」有反應了,它突然飄起來,飛到妊雲旗的跟前,身上柔和的光芒忽閃忽閃的,似乎在試著和妊雲旗交流,而妊雲旗詭異地明白「水虵」傳達的意思,它……在埋怨她竟然不認它,那副樣子很像被拋棄的孩子對母親懷有怨念,萬般委屈無處訴,煞是可憐。
……她竟然可以讀懂神劍的意思,真是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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