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月讀的痛苦,妊雲旗實在不置可否,她對男寶的苦與悲沒有絲毫興趣,甚至她看著月讀那歇斯底里的模樣,有種想笑的感覺,但被她強行壓下笑意,她不想刺激精神病患者,徒增麻煩。
「月讀先生,雖然你的遭遇很值得同情,但你已經是死靈了,還請安息吧。」妊雲旗雖然看起來是在勸解對方,但語氣有點冰冷無情。
「不!我不要!我還要做西出雲的王!誰人都不能夠阻止我!」月讀發出不甘的喊叫,體內的怨氣瞬間爆發,他以怨氣作為引子再次召喚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巨大的形體再次出現,這次它和月讀融為一體,同時叫囂著出雲是他的,他不會把出雲的土地讓給任何人,妊雲旗見勸解失敗,看來她真的沒有做知心姐姐的天賦啊,她扭頭望向真名志,問他:「真名志,還記得『滅爻劍陣』是如何做的嗎?」
「記得,只是……我真的可以嗎?」一向對任何事都天不怕地不怕的真名志罕有地沒有什麼信心,他看著邪氣橫生的八岐大蛇,不安感呼之欲出。
「傻孩子,你忘記還有我啊,有我在你身邊,絕對可以把眼前這隻怪物一波帶走。」妊雲旗輕鬆地笑著,彷彿這些只是小事,可以輕鬆解決。
的確,以夙曇的實力,就算不和他一起,單憑她一個人,御起八把神劍施展劍陣,把月讀的怨念連同八岐大蛇一起升華可謂輕而易舉,但為什麼他的不安感是如此強烈,彷彿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一樣……別自己嚇自己,現在解決八岐大蛇才是首要任務,必須心無旁騖。
「妳說得對,我準備好了。」真名志深呼吸一口,御起其中的四把神劍,這是他第一次御劍佈置劍陣,以新手而言做得尚算不錯。
「第一次做,還不賴嘛。」妊雲旗不吝嗇稱讚。
二人迅速佈置好劍陣,將八把神劍安置到對應的八卦方位,這都是剎那間的事,八岐大蛇發起攻擊,要置二人於死地,妊雲旗和真名志絲毫不懼,二人毫不猶豫地發動劍陣,鎮壓八岐大蛇,八岐大蛇動彈不得,開始無能狂怒,它不停地嘶哮著,製造噪音污染,妊雲旗被它吵到不行,雖然口中罵罵咧咧,但動作毫不含糊,她和真名志非常有默契地進行到最後一步,就可以把八岐大蛇連帶著月讀的怨念升華,怎知變故發生!
在不遠處,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洞口,霎時間狂風四起,妊雲旗被吹得身形不穩,被迫中止所有的行動,妊雲旗內心大駭,這股風不尋常,還有那個似曾相識的洞口,到底是什麼來歷?居然可以讓她這麼狼狽,慌亂之際,妊雲旗抓住離她最近的神劍,試圖穩住身體,無奈還是敵不過這股詭異之風,於是連人帶劍都被扯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大洞中去。
「夙曇!」真名志大驚,他伸手想抓住妊雲旗,可是他和妊雲旗之間有一段距離,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捲走,被捲進那突然出現的神秘洞口,直到洞口消失,那可怕的狂風也止息了,而真名志像是被奪走靈魂一樣,怔怔地看著妊雲旗消失的方向,一動也不動。
震顫大地的咆哮聲,讓真名志回過神來,他看著擺脫鎮壓的八岐大蛇,條件反射地把失去力量加持而無力倒在地上的七把神劍御好,於是七把神劍再次立了起來,在各自的八卦方位運行,只是散發出來的力量不如原先的強大,真名志咬了咬牙,他還是太弱了,維持劍陣運作就已經耗盡全力,再加上有一把神劍缺位,情況看起來真的很不妙,只是,雖然他無法透過劍陣把眼前的邪惡玩意升華,但把它封印他還是可以做到的,於是真名志不再猶豫,他全神貫注地運行法陣,幾息之間,就把八岐大蛇連同強大污穢的怨念封印,確定封印成功後,真名志才脫力般坐在地上,他看著空茫茫的大地,只剩下他一人,對他而言非常珍貴的人消失不見,而且他有種強烈的感覺,此生他都不能夠再和她相見了,想到此,他不禁落下淚來。
神啊!我向您祈求!現在,我第一次,向您祈求!神啊!把夙曇還給我吧!
真名志強烈地祈願著,呼喚著神,當他意識並且預感到夙曇會永遠在他的人生中消失,有一瞬間他有種想毀滅一切的衝動,可是一想起他和夙曇的約定,他就強行壓下這種負面瘋狂的念頭,心中只餘下絕望,他只好卑微地向神祈求著,希望夙曇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他想再次見到她,觸碰她……
這時,七把神劍發出強烈的光芒,真名志還未搞清楚現在發生什麼事時,一把非女非男的聲音在他的腦子內說話。
——巫覡啊,為何呼喚我?為何哭泣?
真名志一愣,神明回應了他,於是他趕緊說出他的願望:「把夙曇還給我!求求您!失去她的話,將會無法淨化屬於您的這塊土地!」
——雖然我想實現你的願望,但對那個女人,我愛莫能助。
「不要!神明大人,即使要用我的性命作為交換!也請把她還給我!」
——但是她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甚至她不是此方世界的人,要把她帶回來,我無法做到,而你,本和她沒有緣份,只是陰錯陽差之下才結下這段孽緣,但如果你執意如此,我亦不是沒有其他方法。
本來一開始聽著神明話語的真名志臉色蒼白,情緒逐漸陷入絕望,但一聽到神明有另外的辦法,就知道這件事有戲了,他當即提起精神,語氣堅定地說:「請告知我,要我付出任何代價都可以!」
——就算……用難以計數的性命,用自你身上產生出來的人們的性命作為代價,你都可以?
「但是我無法把不存在的東西奉獻給您!並不存在從我自身所產生出來的人們!我只有這具軀體!」真名志很困惑,他不是女人,無法生孩子啊,自他而出的人們是什麼玩意啊?
——自你而出,指的不一定是你本人,亦可謂與你同源所出。
神明似乎看出真名志的疑惑,於是再作進一步的說明,只是真明志仍然不理解。
——算了,待會兒你就明白了……直到此地的污穢消除之前為止,自你而出的性命也會持續地消失……活下來作為侍奉我的巫覡,不論是你,還是繼承你血統的所有人。
「無所謂,請把夙曇還給我!」真名志的態度非常堅定,他淚流滿面,有種就算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的感覺。
——真是強大的執念,就算扭轉人世間的「法則」,甚至你的命運,也在所不辭嘛……我明白了,就像我之前所說,你和她本無緣份,若要強行聯結緣份,誓必付出相應的代價,「法則」就是如此沉重的東西,既然是你強烈的渴求,我就答應你,扭轉「法則」,縱使這一世你和她的緣份斷裂,但來世你和她的緣份必會重新連結,所以這個結果,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回答我!
「好,我接受!」真名志怕神明改變主意,急忙回應。
——拿起「天叢雲」!舉起它!舉起神劍!
真名志沒有多問,他舉起「天叢雲」,然後一股漩渦狀的白霧出現在他的面前,霧的中央伸出一隻手,那隻手的主人是一名短髮的少男,真名志定睛一看,大驚,那少男的長相和他一模一樣!
難道這就是他的來世嗎?來世的他有遇到夙曇嗎?在這一刻,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他把「天叢雲」遞給短髮少男,正色道:「拿去!你會需要它的。」
「天叢雲」在少男的手上消失後,霧氣散盡,天清氣朗,彷彿這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真名志收起其餘的神劍,找了繩子綑作一堆背在身上後,便獨自一人往來時路返回,之後遇到一直等待情況的己貴和他的軍隊,他向己貴說明素盞嗚已死,八岐大蛇已被封印,己貴才鬆了一口氣,總算雨過天青了。
「神使大人呢?神使大人在哪裡?」己貴見妊雲旗不在場,有點疑惑,就詢問她的去向。
一提起夙曇,真名志立即閉口不言,神情非常黯淡,己貴心中大感不妙,難道神使大人在和八岐大蛇周旋的時候不幸身殞嗎?不然真名志會那副模樣?己貴自認為自己猜到了真相,於是他不再多言,拍拍真名志的肩膀以示安慰後,就率領軍隊,準備返回自己的領地,現在素盞嗚王徹底死去,東西出雲統一是大勢所趨、板上釘釘的事,肯定有一大堆的爛攤子需要他處理,還有神使大人打敗八岐大蛇,與她的助手真名志一起施以封印一事,也必須宣揚事跡,總之之後肯定很忙很忙,所以他不可以在此繼續逗留。
和己貴道別後,真名志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覺來到了神蛇山,他和夙曇居住兩年的地方,只是一來到才發現,除了埋葬甕智彥的瀑布處和「塔塔拉石姬」的供奉之處不變之外,他們所居住的華美的主宅,姹紫嫣紅的庭園,還有「承天劍台」,已然不復存在,只餘下破落的茅草屋,神蛇山恢復了一開始時候的模樣。
本來他來神蛇山是抱有一絲絲的僥倖,或許夙曇只是回到神蛇山,然後笑著迎接歸來的他……不過以她的性格,她更大可能是窩在「承天劍台」上工作,可是關於她的一切,她和他生活的痕跡,全都消失不見了,像是抹除她所有的存在痕跡一樣,連睹物思人的機會都不給予,真名志再也撐不住,他抱頭痛苦失聲,哀痛他失去了所愛之人。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累了,他意識到繼續待在此地毫無意義,於是他離開了神蛇山,失魂落魄地返回了須佐鄉,然後,他受到了非常熱烈的歡迎,他一頭霧水,不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問其中一個歡迎他的人,只聽那人說:「真名志大人,仄火大人說你偕同神使大人打倒並封印了遺禍世間的八岐大蛇,是你救了出雲,大人你配得上英雄的待遇!」
仄火?他記得那個女人的女兒,他的妹妹,就是叫這個名字……
「哥哥,你回來了。」
一名穿著巫覡的服飾、模樣像極了真名志的美少女正大步流星地前來,真名志很驚訝,眼前的少女在不久之前還在她母親的身邊無憂無慮,現在的她卻褪去了青澀,像是一夜間長大了一般,她……覺醒了力量嗎?不過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他既然有成為巫覡的天賦,他的妹妹大概率也有同樣的天賦,只是很好奇妹妹有什麼奇遇,讓她覺醒成為巫覡。
「哥哥,這是我第一次和你談話,你一定有很多事很疑惑吧,請聽我道來,神明托夢給我,說我以及我的子孫被選中,肩負起淨化這片大地污穢的重任,所以神明點化了我,讓我覺醒巫覡的力量,只是代價是我以及我的子孫都不會活過五十歲,其中包括和我有相同血脈的你。」仄火以無悲無喜的眼神注視著兄長,述說神明交代她的使命以及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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