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發了一個駭人的夢,但這不㤃礙妊雲旗的行動,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記得在睡著之前她正趴在桌子上,現在卻在被褥上,大概是經過的傭人見此,好心為她鋪好睡覺的地方吧。妊雲旗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深夜,她大驚,這個時間,「神和祭」該不會結束了吧,她忙拿好照相機和手電筒,便躡手躡腳地離開布椎家,趕忙往道神社出發。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FLltSxXiQ
因為是鄉村地方,路上沒有街燈照明,幸好她帶上了手電筒,看清道路不成問題,她依循記憶,來到道神社,她觀察四周,既然選擇潛入,她就不可以從正面入口出入,她四處張望地形,決定邊躲在樹叢中邊前進,終於到達神社範圍,神龕安置之處,在兩邊篝火的照耀下,關閉手電筒,隱匿在岩石後面的妊雲旗依稀可見一側有很多人端坐一處,另一側就是寧子和闇己,坐在中央處的是布椎宗主,這……怎會和她夢中的場景如此相似?
這時寧子手執「迦具土」,全身都顫抖著,闇己咬牙,最終向寧子喊道:「寧子!給我!」
未待寧子回應,闇己拔出寧子手中的「迦具土」,他一鼓作氣,衝向自己的父親,而布椎宗主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大聲說:「闇己!別忘了我的教誨!」
說完的瞬間,鮮血四濺,布椎宗主的頭高高飛起,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看到如此駭人的場面,妊雲旗不禁失聲驚叫,但隨即大感不妙,趕忙掩著嘴巴,可是太遲了,眾人都聽到了驚叫聲,所有人都往聲音發出處望去,因為是深夜,再加上妊雲旗躲在岩石後面,眾人看不清她的相貌,只看見岩石背後隱隱約約躲著一個人。
「我的天!污損神事啊!」不知道是誰人在驚詫的大叫。
多虧這個人的說話聲,讓妊雲旗由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此地不宜久留,應速速逃離,於是她毫不猶豫地一個轉身逃走了。
「被外人看見了,大事不妙!」寧子還未從失去父親的悲痛中脫離,卻驟然面對這種突發情況,完全不知所措。
「殺!」闇己手執滴著血的「迦具土」,殺氣騰騰。
「闇己?」寧子對弟弟的說話不明所以。
「這是規矩,污損神事者以死償之!不能讓他活著離開!」闇己的表情極為兇狠。
「各位!聽到了沒有?這是宗主的指示!」闇己的叔叔向眾人大喊。
「闇己,你在說什麼?你要殺無關的人?」寧子不讚同弟弟如此行事。
「寧子,我已殺人了。」闇己說完後,立即前往追殺玷污神事的人了。
「叔叔!快阻止他!他不正常!」寧子只好把求救的目光移向叔叔身上。
「寧子,他已是宗主,全族和全村的人,都不能違背他。」叔叔表示無能為力。
寧子十分悲痛,她不想弟弟一錯再錯,可是她無力阻止陷於瘋狂的弟弟,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是向死去的父親祈求,祈求他救救闇己。
這時天下大雨,雷聲陣陣,妊雲旗完全慌不擇路,尤其是暴雨下影響了視線,她看不清楚路,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個地方去了,但她還是選擇向前跑著……跑著……終究還是被追殺她的人追上了。
妊雲旗定睛一看,在黑夜之下,雨點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追上他的人是什麼模樣,但見對方手執「迦具土」,她就知道追殺她的人正是闇己。
「你逃不掉的,污損神事的人必須以死償之!」闇己舉起「迦具土」,「放心,神劍斬了你,不會有任何痛苦的,我會送你上西天。」
語畢,闇己拿起「迦具土」衝向妊雲旗,妊雲旗非常恐慌,她應該怎麼辦才能保住性命呢?在那一瞬間,妊雲旗突然靈光一閃,腦中浮現起「水虵」的模樣,與此同時,她的手中握住了「水虵」,她來不及疑惑為什麼「水虵」會在她的手上,只是條件反射地把「水虵」向前一揮,打飛了闇己手中的「迦具土」,闇己被摔在地上,妊雲旗趁此把劍尖朝向闇己的咽喉,說:「冷靜了沒有?」
一道雷光閃過,闇己看清了對方是誰人後,語氣沙啞地說:「是妳?」
「沒錯,是我。」妊雲旗的劍尖依然沒離開,以防闇己再次發瘋,「冷靜了嗎?」
看著面無表情的妊雲旗,闇己不知怎的,一直壓抑的情緒爆發,他崩潰地嚎哭道:「爸!爸!為什麼……這麼做!太過份了!爸!我求你活過來啊!活過來啊!」
妊雲旗見闇己再無攻擊的意圖,便默默移開了劍尖,任由他發洩情緒,自己把掉在地上的「迦具土」撿回來,待闇己平靜下來後,妊雲旗對他說:「闇己,請你告訴我『神和祭』是什麼。」
語氣不容置疑,為什麼妊雲旗會這麼說,是因為親眼目睹了弒父儀式,讓她認知到「神和祭」並不是一場普通的祭祀,她預感到從她目睹「神和祭」的秘密開始,她已經趟了布椎家的渾水,無法抽身了。
一直淋著雨也不像話,妊雲旗和闇己找到了一間可以遮風擋雨的屋子,闇己看著外面風雨橫掃,開始述說「神和祭」是什麼東西。布椎家的人有獨特的計算歲數的方式,以七年為一歲,若是以世俗來算,闇己是十六歲,但以布椎家的計算法則,他便是兩歲又幾個月,而他爸今年四十九歲,亦即是七歲了,會從神之子變成唯人,意思是從可以溝通神明的人變成普通人,而「神和祭」不是每四十九年舉辦一次,而是布椎家宗主變成唯人的那一年,要舉行祭典,是為「神和祭」,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他必須把變成唯人的爸爸斬首,因為這是一直以來布椎家的傳統,作為下任宗主,必須用神劍「迦具土」斬殺上一任的宗主,讓其靈魂淨化回歸天上,這是天命,每一任布椎宗主無人能活到五十歲以上,雖然也有偏差,但都是命中注定應該壽終正寢,而在布椎宗主的強勢逼迫下,闇己在慌亂之際把爸爸的首級斬掉,至此,闇己正式繼任為布椎家的宗主了。
講述完「神和祭」的秘密後,二人陷入一陣沉默,聽著外面淅瀝淅瀝的雨聲,闇己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說:「『好刀要入鞘』,這是某部舊電影的台詞。」
「誒?」妊雲旗愣住,突然對她說這些幹什麼?
只聽闇己繼續說:「我是個無鞘之人,如果放任我,會傷了所有的人,我爸……是我的鞘,只要他開心,我會忍耐著入鞘……」
妊雲旗這才理解,闇己想找人傾訴,這也難怪,經歷這種變故,的確需要傾訴,她就做好一個聽眾便是。
「我……不是我爸的孩子。」闇己說到這裡的時候,他避開妊雲旗驚訝的目光,繼續娓娓道來,「我媽離家後懷了我,不知道生父是誰。我媽是布椎家分宗的人,和爸是堂兄妹,一生下來兩人就已訂下了殙約,個性奔放的她,討厭這個關係,生下寧子後就離家出走,後來還把離殙協議書和我一起交給我爸,而我爸是爛好人,無法拒絕心上人的要求,但是,他從來沒有罵過我,也不討厭我,待我和寧子一視同仁,而我媽……曾說過不知道是否要生下我……呵!她真傻,如果她當時墮胎,我現在就不會殺了爸爸!」
聽闇己說一大堆的話,妊雲旗只覺得不自在,他為什麼會對她說這些私密事啊?她一介外人真是適合聽嗎?他想她給什麼反應?說實在話,她可不是做知心姐姐的料子!
「妳沒有什麼話說嗎?」見妊雲旗如此安靜,闇己忍不住開口問。
妊雲旗心想,她可以說什麼?面對闇己的問話,她只好瞪著一雙死魚眼,語氣乾巴巴地回應:「你真可憐。」
闇己面對妊雲旗過於敷衍的回應震驚了,但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邊笑邊說:「妳真有趣。」
看著闇己的反應,妊雲旗無神的雙眼越發起顯得死氣沉沉了,她懷疑對方在嘲笑她,但她苦無證據。
不想繼續這種私密的話題,妊雲旗立即轉移話題,問:「話說你身後的影子是怎麼一回事?之前看你跳奉納舞時出現過一次,當時我以為自己眼花,但你剛才追殺我時那影子又出現了,感覺不太好,那是什麼東西?」
「原來妳看到了嘛……這也不奇怪,妳畢竟是鑄劍師的後代。」闇己露出有點自得的笑意,「那是惡靈,有惡『念』附身,他很喜歡我,他們有時會附在我身上玩,如果不是『念』就好控制,感覺他們所發出的惡意很有趣。如果布椎家的正堂巫童是『正』,我則是『負』。」
「少年,我覺得這種遊戲太危險了,還是少玩為妙。」妊雲旗雖然對闇己的話有點不明覺厲,但這無礙她理解他在玩一種有著很大風險的遊戲,與惡靈共舞的遊戲,一看就不是什麼有益身心健康的物事。
「我爸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要我戰勝自己。」闇己低垂著眼簾,遮去略顯悲傷的目光,「妳可以去告發我,但我不會自首的。」
妊雲旗當即想起布椎宗主身首分離的可怕光景,老實說,不傷心是假的,在早上的時候他還很和藹地和她談話,強制闇己陪她遊覽周邊風光,到晚上卻身首異處,永遠離開人世,這那裡能受得了,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何況作為親人的闇己和寧子,只怕會更悲痛,她沉吟了一會,說:「我不會告發你的,放心,而且令尊肯定不希望是這個結果,你作為新的宗主,肯定是有使命正待你去完成,所以,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闇己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道:「要取回五把被盜的神劍,解除此地的詛咒,要使積聚了二千年的『念』升華,還要吸收更大量的『氣』才行,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我想請妳協助。」
妊雲旗真想仰天長嘆,她終究還是逃不掉布椎家所背負的……叫宿命的玩意?很麻煩啊,但她不是有預感自己會深陷布椎家的漩渦中無法抽身嗎?既然逃不掉,便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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