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 - 第一章 (16)

　　他露出一個有些錯愕的表情，卻還是等我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的同學認為我不正常，雖然身為同性戀這件事情本身就夠不正常的了。」我試著說了個笑話，但效果卻不太好，「因為我在這個家的身份顯得很尷尬。你想想，在別人眼中，我是你的學生，也是研究助理，但卻天天住在這裡，代替你照顧凱恩，送凱恩上學，為他煮飯。他的同學笑我是凱恩的男媽媽，於是凱恩就打了他。」

　　教授沉默著，思考著答案，「說你是凱恩的褓姆，這樣不行嗎？」

　　「你看過男的褓姆嗎？」

　　「好吧，我知道了。之後我會多照顧凱恩的，抱歉我沒辦法給你一個合理的身份。」教授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輕輕垂下頭，誠懇地說道。

　　我不禁有些動容。我一直以為我們不過只是床上的關係，但他卻說他有在考慮給我一個身份，可惜我什麼都不能是。

　　「凱恩他被單身的你領養就已經夠辛苦了，你不要再讓他更辛苦了。」我說。

　　教授走到我身邊坐下，單手摟著我的肩，一手握著我的手，他在我額上輕吻了一下，「謝謝你替我照顧凱恩。」

　　我輕輕推開他，保持了一點距離，「還有一件事，今天理查德來過了。他是漢森夫婦的辯護人，我想你應該見過他。」

　　他把頭靠在我的頭上點點頭。

　　「漢森夫婦的案子要開庭了，理查德希望凱恩出庭作證。」

　　教授愣了一下，摟著我的手微微一僵。

　　「他說他不會要凱恩作證關於殺人案細節的部份，他只是希望凱恩能作為人格證人，證明漢森夫婦也有人性。」

　　「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嗎？」

　　「他說也許能喚起陪審團的同情。」

　　教授靜靜抱著我，嗅著我頭髮上的味道，「凱恩知道這件事嗎？」

　　「嗯，我們站在門外說話，凱恩在門裡偷聽。」

　　「那他怎麼說？」

　　「他什麼也沒說。」

　　他想了一下才開口，「那你怎麼想？」

　　「我當然是反對到底了，凱恩沒必要為了那一點小小的可能性犧牲自己的未來。」

　　他輕笑了起來，用那充滿磁性的嗓音說，「真有你的風格，路易。」

　　我有些不甘心地抬起頭來看他，卻只看得到他冒出鬍渣的下顎。

　　「好了，我會和凱恩好好聊聊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把頭放回他肩上，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好像就真的不用擔心了。

　　「你跟我說說這幾天帶凱恩去了哪裡？玩了什麼？吃了什麼？」

　　我細細跟他數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我們走過的路，去過的公園和市集。在冬陽下看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笑鬧著，吃著點心。說到一半，教授突然垂頭吻了下來，耐心地吸吮、舔舐我的舌尖。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但誰都不想先離開，直到我一雙手在他衣服底下不安份起來才結束。

　　這天教授做的格外熱情且漫長，像是要把他自己銘刻在我體內似的，每一下都頂到最深處，逼我叫出聲音來。他在我的耳邊細碎地喊著我的名字，深情的要把我融化。我沉浸在一種陌生的幸福感當中，好像就這麼突如其來地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還有著深愛的人。

　　隔天一早天還沒亮我就醒了，教授一隻手搭在我身上，迷迷糊糊地說，「路易你不要走，你把東西搬過來不就好了。」

　　我把他的手拿開，從被窩裡爬出來，全裸的身軀被外頭的空氣凍得為之一震。把東西留在我的公寓裡，是我對這段關係的底線。教授的家經常有研究生進進出出，我不想引來多餘的懷疑。還有，要是把東西搬過來了，等到我們關係無法持續下去的那天，我又該把自己放在哪裡？

　　我從地上撿起衣服換上，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凱恩點著一盞小夜燈坐在窗前，他平常習慣的那個位置上。天還沒亮起，只不過天邊泛起了一點藍。整間屋子靜悄悄的，只有他在那裡坐著。

　　我有些意外，「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凱恩只是靜靜看著我，看上去有些哀傷。一個九歲的孩子和一個哀傷的表情搭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奇怪。

　　我走上前，坐在他身邊，他很自然地就靠了上來。我才剛伸手去抱他，一個濕濕軟軟的吻就這麼落下。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親了過來，這次連舌頭都伸了進來。

　　我按著他的胸口把他推開，力道不太重，我怕傷害到他。

　　「凱恩，你做什麼？」

　　「吻你。」他淡藍色的眼珠平靜地看著我，口氣堅定。

　　「凱恩，你不能和我做這種事。你應該要和你喜歡你的女孩子做，而且要等你再大一點才可以。」

　　「可是你和爸爸也會做這種事。」

　　「我那是⋯⋯」我突然覺得有點頭痛，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早熟嗎？

　　「我都看到了。」他補充說道。

　　我那些猥瑣的心思在那平靜的眼神底下似乎毫無遮掩，我甚至盤算著是不是該老實跟他說。

　　我回望他的眼睛，「凱恩，等你有了喜歡的人，無論男女，你才可以親她⋯⋯或是他。」

　　「我喜歡你，輔捷。」他認真地看著我，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滿溢著喜歡，那麼的純粹。

　　「那是不一樣的喜歡。你對我是對長輩的依賴，而你喜歡上另外一個人，那是愛情。」

　　「那你對教授是愛情囉？」

　　我一時語塞，「總之你不能對我這麼做。」

　　他嘆了口氣，張開手來抱住我，「算了，我知道你在拒絕我。」

　　我把這個老成的小鬼拉開來，補充說道，「還有你要先取得別人同意才能親。」

　　他無奈地看著我，又嘆了口氣。

　　我想了想從衣帽間裡拿出我之前藏起來的禮物，「對了，今天不是要交換禮物嗎？你把這個拿去好了。」

　　他驚訝地張大了眼。

　　「我原本是買給你當聖誕禮物的，之後再補一個新的給你。」

　　他拿起把禮物拿出來晃了晃，開心的像是自己收到了禮物。

　　「裡面是樂高的城鎮組合，拼起來就會變成一個小鎮。有六百多片的樣子，拼完要花上一點時間。」

　　我把他連同禮物一起趕上樓上睡覺，踏出教授家的時候天已微微發亮。早晨的冷風吹的我瞬間清醒，剛剛凱恩那個小小的、濕軟的吻還是讓我有些衝擊。

　　這個學期即將在週二結束，我的期末考考完了，也就清閒了下來。如果現在去研究室的話，大概可以看到珍妮昏天黑地的在改考卷，然後我八成會被她給拖下水。我縮縮脖子，往自己的公寓走去。

　　我習慣性地打開信箱，把廣告單給通通丟進垃圾桶。丟到一半，卻發現了一封信，上面印著州立監獄的地址。翻到背面一看，竟然是提姆寄來的聖誕節卡片。

　　我隨手拆了，果然不是什麼正經的內容。歪歪扭扭的難以辨識的字，而且還錯字連篇。

　　——日安，史博士。你的屁股還好嗎？被別的男人操的爽嗎？希望你把屁股洗乾淨讓我操。我很想念你的屁股。

　　我想了想，轉身去書店買了幾張聖誕節卡片。我選了一張卡片，上頭的插畫畫著一名女性穿著露背的性感裙子，踮起腳來裝飾聖誕樹。我想這應該夠提姆看著它來一發了。

　　——感謝問候，我的屁股一切安好。

　　貼上郵票，扔進郵筒裡。成了我今年第一張聖誕節卡片。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cNlKfH0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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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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