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那麼沈穩地在我旁邊睡著,四周那麼暗,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我們兩個,我就只想這麼繼續一路開下去,永遠不要有終點。我甚至希望你就一直那麼睡著,永遠不要醒來。不是死了,只是睡著,因為你還有可能會醒過來。你會對我笑,給我溫暖的擁抱,就像你一直對我做的那樣。於是我掉了頭,往另一個方向前進。」他抬起頭,在黑暗中準確地對上我的視線,「輔捷你還是醒過來了,但你醒來之後,就像現在這樣,只想著怎麼拒絕我。就因為我在你眼中還是個那個小凱恩,那個天真活潑可愛又無力的小凱恩。你就承認吧,跟我做愛很舒服,你也渴求著我。我對你而言那麼重要,你甚至連自己被傷害都捨不得離開我。」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逼的我連連退後。
「史輔捷,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接受我,或是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你要選哪一個?」
「凱恩,這並不⋯⋯」
他揪住了我的手腕,剛好掐在傷口上,疼的我倒抽了口氣。
「這很合理。」他說:「你拒絕我這麼多次,傷我傷得這麼深,你還想要我當作沒事一樣在你身邊當個乖巧的孩子嗎?那也可以,如果你想被我綁起來上到死的話。」
「凱恩,你等等⋯⋯」
不等我說完,他就把我推到樹下吻了過來。我知道這是明顯的談判陷阱,他把本來有很多選項的事,經過篩選之後講成了二擇一的選擇,逼我從中選一個。其實我可以不選,也可以選擇第三個選項。
他猛地把我推開,把鑰匙扔給我,擦擦嘴邊的銀絲,「史輔捷,你贏了,你自由了。」
我握著手中的車鑰匙,呆呆地看著他。
「你滾啊!」他吼道,「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不知道下次我會不會真的殺了你。對!我就是他媽的那麼愛你。」
我看他孤伶伶地站在那裡,微微顫抖著,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他哭了嗎?我想走近點看他,他警戒退了一步,隨時準備轉身逃跑。就在他起步的那一瞬間,我已經先抓住了他的手腕,揪住他的衣襟,就這麼吻了過去。他愣了一下,卻很快就反應過來,熱情地回應著我。他的臉頰濕潤,像是剛哭過。這一切都發生在我的腦袋開始運轉之前,我已完全放棄思考,只希望盡我所能留住他,不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無法承受他可能會再次離開。
凱恩把我按在車門邊從後方深深挺入,每一下都能感覺到他熱切的思念。我們被夏夜的蟲鳴圍繞著,在星空下的樹林裡瘋狂交媾。我勾著他的脖子,用腳勾著他的腰方便他深入,享受著他因為我而失控的反應。做愛從來都是雙方你情我願來的更加淋漓盡致。他拉著我的腰滾進了車裡,逼我跪在他身上挺動,但當我真的動起腰來的時候,他又抱著我不讓我動了。他只是抱著我,留在我體內,接著不住哭泣。我吻著他的臉頰,吻去他的淚水。他很快又振作起來,把我翻倒開始下一輪的進攻。
夜這麼深,黑暗之中只剩下了我們。我們在狹窄的空間內只聽得見彼此的喘息和淫蕩的水聲,我們相互交纏,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彼此。我竟然覺得:這樣似乎也不壞。
凱恩累得在後座睡熟了。我把毯子蓋在他身上,輕輕將車門帶上。天際的另一頭已染上了冰藍色,天即將發亮。樹林中滿佈著霧氣,鳥兒開始啼叫。我赤裸著置身於樹林之中,不住打了個顫。在那裡我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赤身相對的現在。
凱恩醒來的時候,太陽升起,霧氣已然散去。我們稍微清理了一下後座一片狼藉,又重新踏上了旅程。凱恩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一路上都不太說話,一開口就臉紅,清純得像個少年。彷彿這幾天體力無窮無盡又極致下流的人是他體內的另一個人一樣。
我重新調整電台的頻率,接到當地電台。主播用一種輕快的口吻報著當地新聞,有又發生了幾起搶案,又有幾個人失蹤,又在哪裡發現了一句屍體,某個地方的民眾發現了一對在車裡偷腥的同性戀。這一切彷彿不過只是日常的一部份,世界依然照常運轉。我們在車內相對無語了好一會,景色又飛奔出了很遠很遠,直到我重新找到了一個音樂電台,讓四首歌不間斷重複播放,簡直就像某種挑戰人類極限的行為藝術。
凱恩終於忍無可忍地說:「說點什麼吧,什麼都好。」
於是我說起了約翰,那個紅髮的高傲少年。約翰現在已經順利地繼承了父親的選區,成了新任的市議員,甚至有了未婚妻。未婚妻的父親是民主黨的參議員,如今約翰仕途一片順遂。他的競選對手也曾經把他過去和教授的醜聞挖出來大肆抨擊一番,但自從他訂婚之後,這些謠言就這麼自然消失了。
我又說起了珍妮參與的女權運動,她有多麼熱衷於那些運動,肩負起了組織裡的發言人,接受了很多採訪。這也大幅改變了她個人的研究方向。我苦笑著說,我現在的教授身份,是靠教授和珍妮才得來的。因為他們一個是男同性戀,一個是女性。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珍妮會是比我還要優秀的教授。她講話直接又很酷,學生們都很愛她。她對於學術瘋狂的程度絕對更遠勝於我。我其實原本可以為珍妮讓出我的教職,但我卻因為我的自私,我沉默了。那時候珍妮懷著身孕,委員會們自然對她沒有好話。珍妮為了我,為了孩子接受了這一切不公平。
「我真的欠了她很多。」我說。
「你欠了她什麼?」凱恩話語中捎上了一點慍怒,「你白白替她帶孩子帶了這麼多年,為她們付出了所有的時間和金錢,你知道你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嗎?」
「我也從她們身上了得到了很多,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快樂。」
「那又怎麼樣?你們還不是離婚了,因為你這身體滿足不了珍妮不是嗎?」
「凱恩!」我忍不住提高了音調,「不是什麼事情都非得跟性有關,你說話別那麼下流行不行?」
凱恩冷哼一聲,「我有說錯嗎?你想要我再證明一次給你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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