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 - 第一章 (17)

　　我剛洗過澡，懶洋洋地坐在窗邊看著人群逐漸聚集在街道上，匆匆忙忙地趕往下一個地方。我才終於想起後天就是平安夜，我似乎該來進行聖誕節採購了，我怎麼都不該期待教授來做這件事。我回教授家把車開出來，開車前往超市採購。因為我住的公寓沒有附帶車位，市區停車又很麻煩，所以我總是把車停在學校或是教授家裡。如今不斷往返學校和教授家之間，反而沒那麼常在自己家了。

　　我去超市買了一隻全雞、一些花椰菜、馬鈴薯、洋蔥、胡蘿蔔、麵粉、焗烤起司、奶油乳酪、砂糖、奶油、蛋，和一些烤雞的醃料。看著身邊來來往往同樣來採購的家庭，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家庭主婦了。

　　記得去年我還是個碩士生，教授找來了那些回不了家過節的學生們一起來家裡吃飯。其中大多是留學生，因為買不起機票錢，好幾年才能回去一次。黑色頭髮的我混在其中，也被當成了其中一員，沒有人起疑。我們在餐桌上小心翼翼地避開彼此的視線，守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有種背德的快感。我藉口留下來幫忙收拾，然後我們就在流理台邊做了。做到那些餐具放到了隔夜，隔天早上我們一起清了好久。

　　這麼說來，我和教授變成這種關係以來，也已經兩年多了。

　　教授家門口停著一台陌生的車，是一台紅色的雪佛蘭。我站在教授家門口，拎著購物袋，呼出熱氣，看著煙霧在空中消散。

　　我按了門鈴，出來開門的卻是珍妮。我想那輛張揚的雪佛蘭應該就是她的車。

　　「怎麼會是你？」珍妮誇張地睜大了眼睛。

　　「教授拜託我幫他買東西。」我擠進門內，放下沈重的購物袋。熟門熟路地找到冰箱，把東西放進去，再把過期的食物扔出來。今天是連假前最後一天收垃圾的日子。

　　「教授到底付了你多少錢？幫他買東西，還幫他顧孩子。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用這個跟他換準時畢業？」珍妮豪邁的兩腳翹在餐桌上，腳下壓的是她改到一半的考卷。不知道學生拿到考卷看到上頭多了幾個鞋印會怎麼想？

　　「如果有就好了。」我哀怨道。

　　「路易，你不要那麼任勞任怨啊，你就是人太好才總是被欺負。」

　　我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教授不在家嗎？」

　　「他去接小凱恩放學了。」

　　「那你怎麼會在這？」

　　她兩手一攤，「改考卷囉。等等考卷改完就可以在這裡算結算最終成績，然後只要把成績單交給學校，再貼在辦公室門口就可以了。我是不相信還有學生在學校裡啦。」

　　「你今年不回家嗎？」

　　「回啊，這疊考卷改完就出發，開我的車。」

　　「珍妮，我記得，你住佛羅里達？」

　　「對啊。」她答的理所當然。

　　「從這裡開去佛羅里達少說也要十七八個小時，你打算一個人開？」

　　「哦，我會跟我男朋友一起。」

　　「你有男朋友？」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懷疑啊？你這個小處男。」

　　我一陣有苦說不出，昨天我還在你待的這棟房子裡享受性生活呢。正想找機會開溜的時候，教授卻帶著凱恩回來了。教授看了我和珍妮一眼，卻也沒多問什麼。

　　「輔捷！」凱恩蹦蹦跳跳地撲上來，珍妮充滿好奇地盯著我們看。

　　「回來啦？今天學校好玩嗎？」

　　「好玩！今天有聖誕派對，交換禮物我換到了這個！」凱恩高興地轉過身來，炫耀他背上的名牌真皮書包。咖啡色的掀蓋式書包上鑲著閃亮亮的金釦子，搭上他那一身昂貴的私立學校制服，真是讓人看了都想綁架。我同時也有些慶幸沒送太便宜的禮物，私立學校的標準果然不一樣。

　　「能用那些那隻二手泰迪熊換到這個禮物，你還真幸運。」教授捧著一杯咖啡出來，不慢不緊地說道。

　　泰迪熊？我狐疑地看了凱恩一眼，他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回望我。我想問個清楚，但卻不好發作。

　　眼見應該沒什麼我的事了，再待下去也只是露出更多破綻，於是我說：「沒事的話那我就先⋯⋯」

　　「路易！」珍妮哀戚地喊道，「你想要拋棄我先溜了嗎？」

　　「我又不是犯罪心理學的助教⋯⋯」

　　「路易！你忘了我這麼常借你書，還請你吃餅乾了嗎？你進階統計不是也因為我才過得了嗎？」

　　那是烤失敗的餅乾，而且我只問過兩個問題。

　　我的腹誹還沒結束，教授就開了金口，「路易，你就幫幫珍妮吧。」

　　我一時氣結，但既然教授都這麼說了，也只能乖乖坐下來幫珍妮改作業。晚餐自然又是我煮的，一如我在這過夜的每一個日常。

　　珍妮看著我煮飯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道，「路易，我真的覺得你好像這個家的女主人。」

　　我差點沒把鍋鏟甩在她頭上。

　　考卷多半是申論題，改起來很花時間，直到把考卷改完，都已經半夜了。最後是計算學期平均分數，還有加權。珍妮一臉痛苦。

　　我用筆尖掃過一個個數字，最後在格子上寫下答案。

　　珍妮和凱恩都看得一臉驚奇。珍妮不信，隨便挑了幾個驗算，答案當然是正確的。

　　「路易，你該不會其實是天才？」珍妮說。

　　「這就是神秘的東方力量。」我隨口答道。

　　「輔捷你好厲害，可以教我嗎？」

　　「有算盤的話就可以。」我小時候在洗衣房長大，爸媽都是用算盤記帳，尤其我父親對於心算的訓練又特別嚴格，也就成了這樣了。我繼續用筆尖掃過格子，一百多個學生的成績不到二十分鐘就算完了。

　　「期末的時候有路易很方便吧？」教授得意地說道。

　　珍妮依然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高度專注之後我也有點累了。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想送珍妮出去，站起來才發現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把這裡當自己家了，於是只得伸了個懶腰化解尷尬。

　　「路易，你明天沒事的話就留下來過夜吧。你聖誕節也不回家的話，可以來我們家裡過。」教授坐在沙發上，把我們早就已經有共識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我知道這是演給珍妮看的，便也配合的說好。

　　我邁出步伐送珍妮出去，她說她要去男朋友家裡跟他會合，然後再往佛州出發。

　　在門口的一片黑暗之中，珍妮對我說：「你們看起來就像一家人，真的。」

　　她的綠色眼珠閃耀著光芒，看起來很真誠。

　　我笑了，發自內心的，「開車路上小心。」

　　她對我比了個中指，跨進那台鮮豔的紅色雪佛蘭裡，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謝謝你，珍妮。」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小聲地說道。

　　我轉身回去的時候，教授又躲進了書房裡，凱恩也回了樓上。我決定得處理一下凱恩的事，便上了樓。他的房門內還透著光芒，我一敲門就聽到一陣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聲音，然後是他翻身上床的聲音。

　　「請進。」他說。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zcVV2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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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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