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長大之後不知道要讓多少女孩心碎。
我戳戳他粉嫩的小臉蛋,「我知道。」
他心滿意足地勾著我的手,一手啃蘋果,一邊看電視。看著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我拿了毯子來讓他睡在沙發上。又把書從臥室裡搬出來,繼續工作。
我本想找那本《1950年代罪犯側寫》,卻不知道放在了哪裡,我想可能是放在學校了吧。我做了一張圖表,顯示犯罪者之間的關聯性,其實大多數罪犯並沒有血緣關係,犯罪是零星的、隨機的,最初的被害者通常是犯罪者身邊的人。只有在極少數的案例當中,父親和兒子都成了犯罪者。這當然也可以用環境解釋,因為父親被捕之後家庭頓失收入來源,於是孩子無法受到良好的教育,只得走上犯罪的路。如果教授想要用基因決定論來解釋的話,我想大概只有韋恩家族可以成為參考。韋恩家族是犯罪學上的著名案例,這個家族三代人都因為殺人被捕入獄,而且上一代被捕之後,下一代就會被送到另一個州的收養家庭,完全隔離地長大。就像是凱恩一樣。
當然細節會有所不同,殺人犯的孩子被送走之後,也許依然不斷地遭受暗示:「你是殺人犯的孩子。」於是漸漸地走上偏路。詳細的狀況從檔案中看不出來,但這些收養家庭至少看起來是健全的,父母雙方都受過良好的教育,擁有一定的經濟能力。
我看著凱恩溫順地蜷曲在沙發上,眉眼書展著,睡的很沉。我怎麼都無法把現在的他和任何一件殺人案聯想在一起。那麼純粹地說著喜歡,有著那麼天真的笑容,水靈的眼睛像是無法摻進一點雜質一樣。
我開始想做一個新的研究,去追蹤那些犯罪者的孩子。也許我可以去翻之前的報導,找出犯罪者的族譜。了解他們在父母親犯罪之後過的生活。但這領域會不會超出犯罪心理而偏向社會福利?我想我該和教授約個時間聊一聊了。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凱恩嚇的渾身一震,睡意朦朧地坐起身來。我摸摸他的頭說了聲沒事,便走到電視機前接起電話。我有些意外會有人打電話給我,知道我家裡電話的人不多,最多也就是學校的人和教授。
果不其然,一接起來就是教授的聲音,「路易,你有看到凱恩嗎?」
我回身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凱恩,「有,他在我這裡。」
「太好了,我還以為他不見了。」教授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大大鬆了口氣,「今天他放學之後我要他直接回家,結果我剛回家卻沒看到他,他在你那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了,你什麼時候要過來接他?」
「我現在就過去。」
我放下電話,凱恩揉著眼睛還沒完全醒過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把他的頭轉向我,讓他看著我的眼睛,「教授說你今天應該直接回家。」
他晃晃腦袋,眼神漸漸清明了起來,但下一個瞬間卻又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輔捷你答應我會在我身邊不會離開的。」
「我沒有離開,只要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直都在。」
「你騙人!你答應我之後就消失了好幾天。」
「我那是⋯⋯」我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跟教授冷戰的事。對我而言是和教授冷戰,但對凱恩而言卻是我拋棄了他,這也是事實。我牽起他的小手,「對不起,是我的錯。之後你想來找我的時候,可以隨時和教授說。我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家裡。我也把我的電話給你,隨時可以打給我。」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來我們家?」
「我⋯⋯我是教授的研究助理,他是你的父親,你們才是一家人。如果你或教授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去。」
他一臉想哭的想撲上來撒嬌,卻被我一手按住。
「你怎麼知道我住哪的?」
他那撒嬌的表情瞬間收拾的乾乾淨淨,換上了一抹狡訐的笑容,「教授的電話簿上有寫。」
這麼一說,教授似乎把電話簿放在電視機上,把什麼都寫的仔仔細細,如果連地址也寫上去了,倒也不令人意外。
「凱恩,你知道你今天做錯了什麼嗎?」
他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教授他很擔心你。你和教授約好了要回家去,對嗎?」
「那倒也不是⋯⋯」他開口想辯駁些什麼,卻被我打斷。
「教授以為你在家等他,你知道他回家之後發現你不在有多擔心你嗎?不知道你是不是出了車禍,是不是被壞人拐走,是不是被人欺負的不敢回家。我知道你想來找我,我也很高興你來找我,但之後要先讓教授知道,好嗎?」
他點點頭,但他的眼神並不完全信服,帶著點叛逆。這年紀的孩子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還帶著點天真,卻很真誠。但他既然點了頭,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我拉起他的手,勾起他的小指,「在我的家鄉,做約定的時候我們會這麼做。答應我,之後來找我要問過教授,好嗎?」
他懵懂地看著我們勾住的小指,突然抬起頭來看著我,「那你也答應我,不能拒絕我來找你,好嗎?」
我笑了,勾勾他的手,「好,我答應你。」
他綻開了笑容,就像是冬天裡的太陽一樣。
教授後來趕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把凱恩的手交到他手中的時候,凱恩還有些依依不捨,踏出了門,卻意直往我身上看。
「凱恩真的很喜歡你。」教授的口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謝謝你替我照顧凱恩。」
「我知道。他剛剛答應我,下次來找我之前會些徵求你的同意。對嗎?凱恩。」
凱恩抓著教授的褲子邊緣,不甘心地點了點頭。
「路易,你有我家的鑰匙,有空就過來看看吧。」
「那我的研究經費會有增加嗎?」
「如果我有拿到新的研究計劃的話。」
我和教授這麼就算和解了。我也不想和自己的指導教授鬧的太僵,畢竟我還想從他手上拿到畢業證書。我們也都心知肚明,只是教授也不願如此不解風情。於是我就這麼成了凱恩隨傳隨到的免錢褓姆。
有時候教授沒空替凱恩準備晚餐,就會要我去接凱恩放學,然後去他家煮晚餐。接著就會很自然地變成我留下來過夜,然後隔天再送凱恩去上學。如此頻繁的留宿,在別人眼中當然看起來很奇怪。但教授的研究生一直在他家進進出出的,附近鄰居似乎也見怪不怪。
只是我那本《1950年代罪犯側寫》,不管在哪裡都找不到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不見的。我只得去學校的書店買了兩本新的還給珍妮。
珍妮收下了書,挑眉看著我,「說好的當天就還我呢?」
「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會弄丟。」
「有人說他看書很快的?」珍妮似乎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我。
「你也知道我在幫教授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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