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看見太陽的時候,我還有些意外。我爬起身,毛毯滑落下來。車子停在一處加油站裡。我往車尾看,凱恩並沒有在加油,也許在旁邊的商店裡買東西。我想推門出去,卻發現雙手還被綁著。因為被綁了太久,淤青看起來有點嚇人。就這樣子出去,也許凱恩等等又要抓狂。我只得嘆了口氣倒了回去。
不一會,凱恩就抱了個紙袋回來,把一個熱狗扔進我懷裡,「吃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我想喝水。」
於是他又拿了個水瓶遞給我。
雙手被綁著有些行動不便,凱恩就接了過去,替我把瓶蓋打開,插進吸管。車子再次駛動,我終於耐不住飢餓,三兩口就把他遞給我的熱狗給吞下肚。
「真的不能把這個給剪掉嗎?」我問。
「不行。」他一附沒得商量的口吻。
「我不會逃,也不會報警。」
他只是沉默著,猛踩油門向前奔去。我們已經駛離了學校周邊,大概已經過了賓州,正在一路往西前進。周遭的景色有些一成不變,出了市區,就是一望無際的樹叢和草原。我覺得大概暫時沒有了生命危險。他如果真的打算要殺我,他應該要往郊區去,而不是往人多的地方開,甚至還冒險讓別人看到他的臉。
我伸手轉開電台,讓音樂流瀉而入,慶祝歷劫重生。
「凱恩,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
「流浪的時候。」
「哦?誰教你開車的?」
「大家輪著開,我在旁邊看就會了。」
「那有人教過你煞車不能一下猛踩到底會很危險嗎?」
他皺著眉頭一臉不滿,但還是在下一個紅燈前拉長距離放慢了速度。
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搖下車窗,讓夏天的風吹進車裡,讓屬於夏天的歌盈滿空氣。只要不覺得自己是被綁架的,這樣一切就很美好了。
這天我們很早就找了一個街邊的旅館休息。畢竟凱恩昨天剛進行了一個下午的床上運動,昨晚又一夜沒睡,還開了一天的車,即使他再年輕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他把我用毯子裹好,遮住被綁縛的雙手。大熱天裡裹著毯子引來了工作人員的側目,但凱恩也沒有要多加解釋的意思,只是推著我進了房間。
房間裡瀰漫著霉味,地毯詭異地有些黏黏的,像是從來沒清洗過。
門才剛關上,他就吻了上來,把我按在同樣潮濕的壁紙上,像是已經忍了很久。我真是對年輕人旺盛的精力打從心裡感到佩服。
「凱恩,我很累了,別鬧。」
他聽話地從我身上離開,把我拖進浴室沖澡,牆角充滿了水漬和不明污漬。他按著我,不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讓我有機會逃跑。水從積滿水垢的花灑噴出,灑在我們兩人身上。我上半身依然穿著衣服,因為雙被綁縛著,就這麼連著衣服濕了個透。洗澡洗著又很快變了調。這兩天實在做的太多,身體一直為性愛而準備著,變得很容易進入。身體不再那麼敏感,卻讓做愛的時間得以延長。凱恩溫柔起來還是滿好的,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發飆令人有些頭疼。
他用乾淨的毛巾把我裹起來,從背後擁抱。他的胸膛濕潤著,心跳和體溫隔著毛巾透過背後傳來,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我記得我也曾經這麼抱過他,在他被人欺負的時候。
他細細把我身體擦乾,看到我手腕的淤青,還是皺起了眉頭。凱恩看著那傷口猶豫了一下。從剛脫下來的褲子口袋裡掏出小刀,替我解開束帶。塑膠繩繃開的一瞬間,我長長舒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真的會把我給殺了。」
凱恩沉默著替我換下濕透的上衣,用毛巾幫我擦乾,換上了浴袍。衣服晾在浴室裡,滴滴答答地滴著水。
時間還很早,外頭天還亮著。凱恩靠在我的胸膛躺在床上,我伸出一隻手來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輔捷,你的故事還沒說完呢。」他說。
「嗯?」
「你才剛說到八年前我們剛見面的時候。」
「哦。」
我說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說他怎麼成熟懂事的令人心疼,他看那些超齡的書也很令人擔心,還有我和教授的關係怎麼因為他而變得微妙起來。
「其實我是故意的。」凱恩趴在我懷裡,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知道只要這麼做,你就會離開教授。」
我忍不住稍微推推他,他抬起頭來,依然是那個天真無辜的表情。
他伸手抱住了我,「但你們卻沒有因此而分開。」
「凱恩,當時我們的關係是建立在教授和你的收養關係之上,我為了照顧你,因此也必須和教授保持關係。就像是離婚之後的夫妻共同撫養孩子一樣。不過,要是你沒有那麼做,也許我和教授也不會分手。」
他露出一個饜足的笑容,又把頭埋下去,把我給抱的更緊了一點。
我嘆了口氣,雖然我想他一定又聽不進去,但還是忍不住對他說教,「凱恩,你不能總是希望事情如你所願的發展,你應該要學著尊重別人的意願,學會接受現實。雖然壓抑自己會很痛苦,但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就會傷害到別人,讓別人痛苦。讓別人痛苦,你自己也會加倍痛苦。不是嗎?」
凱恩鬆開手,轉身拉起被子賭氣裝睡。但裝著裝著,也還就這麼真的睡過去了。平穩的呼吸聲從枕邊傳來,我忍不住偷笑。再怎麼假裝自己堅強,終究也不過是個孩子。
他睡的很沈,我隨時可以起身拿起車鑰匙逃跑。但我有種預感,要是我這次離開,大概會讓凱恩陷入真正的瘋狂。我必須接住他,也只有我才能接住他了。
隔天早上我們一直睡到清潔人員來敲門的時候才醒來,匆匆洗漱換上衣服,又付了加時的錢,這才退了房。衣服還沒全乾,穿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我們去街上買了衣服,凱恩替我挑了件寬鬆的長袖襯衫,正好能遮住手腕的傷痕。我們在路邊隨意吃了早餐,這還是這幾天來吃得最好的一餐。我們周遭圍繞著家庭的歡笑聲,孩子敲打餐具的聲音,我這才發現原來今天是週日。不知道我們兩個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不是也像對年輕的父子?但我們看起來是如此不同,華人父親和白人孩子?
我們無視別人好奇的視線吃完了飯,凱恩又去多買了些飲用水和零食放在後車廂,然後我們又再次踏上旅程。
我沒有問凱恩他打算去哪裡,看他毫不猶豫的樣子,我想他應該早就下定了決心。
我支著頭,靠著窗邊,讓風吹拂著頭髮,不住瞇起了眼,「要是你累了也可以換手開。」
凱恩只是沉默著,現在我終於明白這是表示拒絕的意思。
眼前的景色一成不變,電台裡同一首歌在一個小時裡已經重複了四次,我試著開始尋找話題。
「你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回來?」見他沒有搭話,我又補充了一句,「我很意外你還把鑰匙留著。」
他又安靜了一會才終於開口,「只是剛好經過這附近,就想回來看看。」
哦,然後就剛好遇上我和珍妮剛分居,我又這麼心血來潮地剛好回了公寓,那還真巧呢。
「凱恩,你就老實說了吧。你在我身邊埋了眼線是不是?」
他有些不自在地稍微頓了一下,「不是的,我只是一直在等你。」
這句話說的深情,讓我怔了一下。
「我想這個暑假裡你一定會回來這間公寓看看,於是租下了隔壁的房間,等你回來。」他揚起了嘴角,「你不覺得那間公寓真的很棒嗎?」
「你哪來的⋯⋯」錢?剛說著我就想起眼前這孩子是教授唯一的財產繼承人,似乎也就沒那麼令人意外了。但我不太確定他說的「很棒」是什麼意思,是指適合犯罪嗎?
「你要是回來,跟我說就好了。你要住下來也可以。」我說。
他只是笑著,「可是這樣就無法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了。」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他說的話,頓時就明白了過來。住在隔壁比起直接住在那裡,對他而言更有主動性。就像是打獵,要等著獵物自己走到陷阱裡是一樣的。他一直在我身邊等待著,尋找出手的最佳時機。
「你在這裡待了多久?」我問。
「大概兩週吧。」
我手伸到到駕駛座用力揉了揉他細軟的金髮,「回來這麼久也不打聲招呼。」
他笑著撥開了我的手,那麼純粹的笑容,竟令我感到如此懷念。我還來不及感慨完,方向盤就偏了一下,歪到對向車道去,我連忙伸手替他穩住。
「輔捷,我現在真的很想親你。」
我收回手,坐回副駕駛座,倚著車窗,支著頭的手心有些發燙。
凱恩還真的說到做到,就這麼偏離了公路,開向僻靜的小路,在路邊停了下來。他揪住我的衣領,吻住了我的唇。那麼急切,那麼熱情。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他好幾次離開,卻又一次次把持不住又吻了下來。這個吻當然沒這麼容易結束,他的褲檔鼓脹著,蓄勢待發。
他突然離開了我的口腔,靠著我的額頭喘著氣問:「輔捷,可以讓我做嗎?」
我忍不住笑著輕輕摩擦著他的臉頰。這孩子昨天裝睡,但還是有聽進去嘛。他雙手落在我的肩上,粗重的喘息聲迴盪在耳邊,額頭微微冒著汗,白皙的皮膚襯著他雙頰緋紅。
我捧著他的臉欣賞了許久,然後笑著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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