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的致詞比我好多了,她生動地講了些教授有些笨拙的糗事,逗的台下爆出了笑聲。然後又說了教授是個多麼棒的老師,在他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也依然位學生著想,說的人們含笑帶淚。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iHCIAMnR6
我從賓客的耳語之間,才終於得知了教授的死因。他好像生了一場重病,發燒燒了好幾天下不了床。他以為只是一般感冒,於是就拖著沒去看醫生。直到終於被他的學生發現,送去醫院,才發現感冒已經轉為一種罕見的肺炎,最後因為呼吸衰竭過世。
耳語的人們偷偷指指坐在第三排邊緣的那個男學生,說就是他送教授去醫院的。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斷抽泣。我才剛看清那人的臉就明白過來了,那張清秀的臉完全就是教授的口味。這樣也好,臨終前還有人陪伴,至少他不孤單。
追思會結束之後,人們移動到教堂旁的墓園觀禮,看著教授的棺木下葬。教授的母親哭得跪倒在地上,被她的丈夫攙扶著,卻怎麼站也站不起來。那個一臉清秀的男學生,站在一旁,低著頭雙手交握,哭得不能自己。他一個人站在那,卻沒有人能替他擦去眼淚。
凱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我身邊來,握住了我的手。我抬起頭,才發現他又長高了很多,幾乎可以和我平視了。
我們互相擁抱,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擁抱了很久。好像什麼都不說,就能心意相通。我們都知道教授是我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沒有教授,我們也不會相遇。
他鬆開手,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一聲清脆的「爸爸」給打斷。
我回頭去看,看著蘿拉搖搖晃晃地朝我跑來。我伸手抱起她,一轉頭就發現凱恩已經不在了。
葬禮結束之後,我們又回到了日常生活當中,但我卻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總是一個不留意就碰掉了東西,或是水燒開了卻沒聽見。珍妮耐心地陪伴著我,推掉了女權組織的事,為我照料身邊的大小事。我呆然地坐在沙發上猛地回神,就聽見水聲,再轉頭就看建珍妮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身邊有個人也滿好的。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我收到了來自凱恩學校的越洋電話。他們說凱恩沒有回來學校上課,是不是打算就這麼留在美國了?
我立刻跳起身來,打了幾通電話。我先是透過葬儀社找到教授的父母——也就是凱恩的祖父母,可是他們卻說凱恩沒有去他們那裡,他們還想找凱恩好好吃頓飯呢。
我握著話筒,心卻涼了一半。這種感覺就像是很久以前,教授打電話來說凱恩沒有回家一樣。那時候凱恩就坐在我的公寓裡看著電視,但現在凱恩卻不在了。
我飛奔出門,坐在駕駛座上,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凱恩。我們相處的時間這麼短,我甚至不敢肯定我到底有多了解他。我去了趟學校,去了圖書館,去了我以前的研究室,走遍了每一個教室,但凱恩都不在那。有學生喊住了我,叫我史教授。提醒我時光一直在流逝,他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孩子,而我也不是當年那個博士生了。
我把凱恩七年前喜歡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我去了教授以前的家,那裡已經轉手,現在是化學系教授的一家人住在那裡。我也問了舊公寓的房客有沒有見到過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按門鈴,答案也是否定的。我去了他以前的美式足球練習場,去了我們曾經去滑雪的公園,但是他哪裡都不在。我甚至還去了教授在緬因的度假小屋,那裡大門深鎖,但看起來還有人在定期維護著。然而凱恩也不在那裡。
隨著我追逐著對於凱恩的回憶找遍每一個地方,我這才發現原來我有多麼想念他。我一直不斷在想,凱恩消失之前,他到底想說些什麼呢?
因為遲遲沒有凱恩的下落,我甚至去獄中見了他的親生父母。他的父親被歲月折磨的眼神沒了當年的凌厲,只是懶懶地說:「我管不著。」
他的母親瞬間就慌了手腳,寫了他們在德州的地址給我,只說一定要找到凱恩。她欲言又止地問凱恩過的好嗎?我只能對她說,他在英國的寄宿學校過得很好,他已經長得和我一樣高了,他的成績很好,足球也踢的很好,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再帶他來看你。」
她一聽完就哭了,哭得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被女獄警攙扶著走出去。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這句承諾到底有多少可能會實現,但我真的希望凱恩心中的傷口能痊癒。等到那天,也許他也能放下傷痛,見見他的父母吧。我也不知道他們還剩下多少時間,但我希望凱恩不會留下遺憾。
我打給查號台,問了凱恩老家附近的警局電話。又撥了通電話去那個警局,找羅納德警長。我記得他曾經在漢森夫婦開庭的時候和凱恩打過招呼。我向他提起凱恩,他很熱情地說他還記得他,要是見到一定認的出來。我請他去凱恩的老家看看,順便看看凱恩有沒有在鎮上。
他不到一天就回了電話,說他去看過了,他的老家長滿雜草,屋頂都腐壞了,不可能住人。這幾天鎮上也沒有來什麼外人,要是有人的話他一定會發現。我向他大概描述了一下凱恩現在的長相,只能請他如果有看到凱恩的話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我看著安靜下來的電話,陷入了絕望。我不知道凱恩還能去哪裡,也許我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我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
我近乎絕望地去家裡附近的警局報了失蹤,但他們卻拒絕受理,說要在失蹤者最後出現的地點報案才行。於是我只好又開了兩個半小時的車回到賓州,向當地的警局報警。警察們說,這幾年報失蹤的人口實在太多,那麼多孩子蹺家加入嬉皮的行列,怎麼可能一個一個去找?但他們還是受理了我的報案。
我開始留意街上那群嬉皮年輕人,我想問他們有沒有看過凱恩,但我卻連一張凱恩的照片也沒有。我觀察他們的臉,企圖從中尋找凱恩的痕跡,卻也因此被揍了好幾次。
那天我帶著嘴角的傷,穿著被撕破的衣服,狼狽地回到家裡的時候,珍妮和我說有客人。
一個穿著正裝的陌生男子坐在我家的餐桌邊,眼前擺著一疊文件,「史先生,我來執行開普曼博士的遺囑。」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4irU7chQ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