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凡生活與那些未解之謎01幻夢病院 - 平凡的一天

　　隔日早晨，宇哲花了點時間在日記本上寫下夢境內容，包括遇見雀斑男、不明聲響和地震、還有牆上的裂縫、以及最後露出的白色表面。他邊寫邊思索，這三件事同時發生在灰廈是巧合嗎？抑或只是先前幾次怪現象的增強和延續？還是都跟那個雀斑男的出現有關？

　　將這些疑問備註在頁面的最下方後，宇哲闔上日記，簡單更衣便動身出門，開始了一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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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心理諮商所，宇哲先與櫃檯助理打了聲招呼，便自行坐到候客座位等待。

　　自七歲起父母不在身邊後，宇哲便由姑姑、以及這位父親過去的同事兼摯友「喬治醫生」照顧著。小時候的宇哲有著長期的睡眠問題，因此醫生便代替他父親給予治療及諮詢。

　升上國中後，他養成將夢境記錄下來的習慣，讓醫生診治時做參考用。上了大學，姑姑搬新家，便將舊住處讓給宇哲，方便他就近上課及打工，剛好也離醫生工作的諮商所比較近，於是改由宇哲定期來到診所；但其實除了討論灰廈和睡眠外，兩人幾乎都在聊生活近況。

　　一名女士從櫃檯旁的諮商室中走了出來，宇哲站起身，見醫生拿著一個資料夾跟在後頭，和那名女士駐足在櫃台前簡短地說了幾句。

　　「那就這樣，下週見囉！」醫生揮揮手，女士也微笑回應，隨後推門離開。將手中的資料夾遞給助理、並交代一些事項後，醫生示意宇哲可以過來了。

　　兩人進入房間，坐上談話用的沙發，醫生拿下眼鏡，翻閱宇哲交給他的日記，一邊聽他描述遇到那些怪現象時的感覺。

　　「醒來後有哪裡不舒服嗎？」閱讀完畢，醫生將日記還給宇哲，開始如往常一樣提問。

　　「沒有，跟平常一樣。」宇哲搖搖頭。

　　「那你之前說有別人在的感覺，這次雀斑男出現後有消失嗎？」

　　「嗯…我覺得那種感覺還是在…」宇哲歪著頭思索，「他給我的感覺…不像是從灰廈裡生出來的…」

　　「從外面來的？」

　　「也不是…」宇哲聳聳肩，從未走出過灰藍大廈的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會不會是某個你以前認識的人？」

　　「我對他的臉是沒有印象啦…」依對方的反應，就算曾經認識，應該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嗯…」醫生手抬下巴，盯著自己隨手寫的筆記好一會兒，「不過人的大腦其實能夠記得很多東西，所以也有可能他只是個你不認識的路人而已…」

　　「嗯…」宇哲確信自己真的不認識雀斑男，「那地震跟那個聲音呢？」他乾脆換個問題。

　　「那些的話，比較屬於作夢常見的情節，類似往下墜落、受到碰撞、道路扭曲難以前進呀這些。」醫生解釋後補充道：「可能你最近壓力比較大吧。」

　　「壓力？我覺得還好耶。」

　　「壓力也可能是累積的，只是平常注意不到。」醫生站起身走回辦公桌，開始敲鍵盤：「有時候受到來自別人的言語、情緒影響，或單純只是覺得生活很無聊，某些慾望沒有被滿足、被釋放，不一定要感到痛苦或難受才算是壓力。」

　　宇哲邊聽邊跟著移動到桌前的位子。

　　「睡眠品質好嗎？要不要開個安眠藥給你？」

　　「你之前的處方箋我也都沒用過啊。」宇哲苦笑。

　　多年以來一直夢到重複的場景，這點其實不太尋常，但因為也沒造成任何心理或精神上的問題，醫生便判定不需要實施任何療程，只是偶爾開點安眠藥的處方箋給宇哲；雖然的確曾有過因夢境而睡眠不足、或是感到恐懼焦慮的情況，但那些處方箋至今都還安穩地躺在宇哲床邊的抽屜裡。

　　「這週都還好吧？學校？工作？」等待藥單列印的同時，醫生問道。

　　「還不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容易覺得想睡。」宇哲盯著醫生後方的印表機，「身體是不累，但腦袋一直有想睡覺的念頭。」

　　「哦？在家也是嗎？」

　　「都沒出門的話就還好…這幾天樓上常常有東西移動的聲音。」

　　「吵到你休息了嗎？」

　　「是沒有，聲音沒有很大。」

　　「說不定這就是壓力的來源。」醫生遞出處方箋。

　　「我是覺得還好耶，而且也沒有天天都聽見。」宇哲笑笑，向前傾身接下。

　　「這樣最好呀！作息正常、睡眠正常、精神正常，除了夢的內容有點困擾外沒什麼問題。」

　　「那夢裡那些奇怪的東西怎麼辦？」

　　「目前看來沒什麼負面影響…再觀察看看囉。」醫生微笑著挑了眉，「反正也只是夢不是嗎？不用想太多。」

　　「好吧…」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宇哲和醫生道別，前往打工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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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凡妮】是一間位於紅磚街與綠蔭大道交會口的咖啡廳，隔壁緊鄰著二手書店，穿過紅磚街的對面是間連鎖的快時尚服飾店；再往前不遠處就是生態公園、與俗稱辦公叢林的綠化大樓區，因此從早到晚的消費人潮總是絡繹不絕。

　宇哲在這裡的資歷目前邁入第三年，因為就讀夜間部的關係，打工時間多集中在白天。他下了公車朝小巷裡的側門走去，才刷了員工卡要開門，正巧遇見剛要離開的老闆娘秀華。

　　「哦，宇哲啊！」老闆娘的嗓門有點大，還帶點方言口音，但語調總是相當熱情：「啊你早餐吃了沒？我有買蛋塔放在冰箱，要吃自己拿喔！」她提著側肩包走下門前的階梯，和宇哲擦身而過。

　　「喔沒關係我吃過了！」

　　「那當下午茶也可以呀！不然下班的時候拿一個回家啦齁！」老闆娘邊走出小巷邊回頭叮囑道：「那個蛋塔很有名耶，喔我早上排了豪久才買到，要記得啊！」

　　已經半個人在門內的宇哲又探頭出來：「喔…喔好！」

　　兩層樓的店內其實面積不大，座位也不多，因此客人多半是外帶或來電預定；宇哲的性質比較傾向協助其他正職人員，負責雜事及人手不足時的櫃台支援。他在置物櫃前放好東西，套上制服圍裙後，走出員工休息室來到前台，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但卻一直屢屢出包。

　　先是結帳時找錯了錢，副店長怡君在一旁提醒道：「你拿成十塊了吧。」然後敲了宇哲的頭。

　　將洗好的杯子再度拿進水槽時，暖男咖啡師俊偉微笑著阻止了他：「宇哲，那些已經洗過囉！」

　　客人買了烤土司三明治卻拿給對方可頌，被熟食區的簡餐員雅慧威嚇：「哩新來欸喔？」

　　在二樓拖完地，下樓時卻不小心跌倒，滾到前來支援的終點員淑娟面前：「唉唷！宇哲？有沒有怎樣？」

　　期間來過一名身材嬌小的短髮女性，宇哲覺得她雖然身著便服但看起來像女學生。她站在櫃台前，抬高頭看向上方的菜單，接著點了幾乎所有的餐點和四大杯飲品；宇哲點單還出錯重新輸入了兩次，結果是怡君跟對方核對確認後才結單。

　　女學生拿錢包付款時，宇哲注意到她擺在櫃檯的一張門卡，似乎跟自己住在同個公寓社區內，只是那張門卡看起來比較新──接著就因為客人已經遞出款項，他卻在發呆，而被怡君拿空外帶杯敲了第二次頭。最後宇哲手忙腳亂地幫雅慧將餐點包好放進紙袋中，交給女學生，對方則回以微笑道謝，並有些吃力地將所有東西從櫃檯提走。

　　下午四點半，被副店長命令提早下班的宇哲正坐在休息室裡，晚班的庭妤從前台的門走進來，在置物櫃前準備著。她是宇哲的學妹，高中就已經是店裡的工讀生，算起年資的話多宇哲三年，因此做事的手腳相對俐落些，反而常是指導宇哲的人。

　　「剛剛怡君跟我說了，你今天怎麼了啊？有點心不在焉的。」庭妤套起圍裙，邊綁腰帶邊問。

　　「嗯…我也不知道…」宇哲搔搔腦袋，明明精神狀態很好，卻不知為何錯誤百出。

　　「你等一下還要去上課吧？」庭妤離開休息室前還不忘提醒：「回去的路上小心啦！」

　　「嗯…」

　　宇哲收拾完東西打卡下班，來到站牌旁，直到上公車坐定位後才想到──

　　啊，忘了拿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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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哲原本在該大學的日間部會計系就讀，但只讀了第一年便決定轉系，又花了一年準備、參加轉系考，最後轉入了夜間部應用外語系。現在，他正坐在教室中，望著窗外遠處大樓的燈光，大樓的輪廓在黑夜中看起來就像是灰藍大廈……

　　「來靠窗的同學看過來，這裡很重要喔！」老師稍微提高音量、語帶詼諧的喊道。宇哲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老師，感到有點不好意思地低頭做筆記。不知是因為工作後的疲累還是另有原因，最後一小時的小考宇哲瞌睡連連，差點來不及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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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程結束後他步行回家，經過管理室時和管理員勇伯打了聲招呼，有時週末下班回家剛好有帶多的餐點或咖啡，宇哲都會分享給管理員，因此兩人會寒暄幾句。站在社區大門前拿出門卡，感應後大門卻不為所動，他推了推門，再伸手刷了下卡，門還是沒有反應。

　　「宇哲啊，哩嗶錯卡了啦！」勇伯對著有點距離的宇哲喊道。

　　翻過手中的門卡，原來自己錯拿成了通勤用的票卡，兩張大小一樣但厚度不同。宇哲對勇伯回以傻笑後換了卡來刷，華麗的金屬花雕大門發出喀啷的聲音解鎖彈開；勇伯揮揮手，再次移動臃腫的身軀回到管理室內。

　　穿過中庭來到一樓搭乘電梯，剛按下關門鍵時，聽見清晰的吶喊聲配合著一串小跑步傳來。

　　「啊！等一下！不要關！」

　　一隻細小的手伸進電梯卡回了即將關上的門，擋住臉的紙箱隨同嬌小的身形擠進電梯內，宇哲再度按下關門鍵，對方彎著腰把手中裝滿物品的紙箱放下。

　　「你…到幾樓呢？」

　　「我…」對方喘著氣，瞄了一眼樓層鍵，兩側稍長的瀏海隨著呼吸起伏飄呀飄，「你到七樓…那我再走上去就好了…」接著她抬頭。

　　「啊。」

　　兩人相視，才驚覺今天見過面。一直按錯單的店員和買了超多份量的女學生。

　　電梯上樓，兩人隔著中間的空氣及腳邊的大紙箱對話起來。

　　「妳剛剛說妳住八樓？是15號還是16號？」

　　「15號，我們剛搬來。」

　　「喔，原來我這幾天聽到的聲音就是妳們啊…」

　　「啊！是不是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女學生睜著大眼。

　　「…沒關係啦，沒有吵到啦！」

　　到七樓後兩人踏出電梯，宇哲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16號住戶，女學生則轉往另一邊的逃生梯往八樓去。

　　「啊對了，我室友說你們的餐點很好吃喔！咖啡也很好喝！」女學生抱著紙箱，「我們以後應該會常常去買！」

　　隨後兩人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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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哲進屋，先是把側背包扔到一角，整個人直接趴到沙發上，強烈的疲憊感這時才完全襲來，突然湧上的睡意使得視線開始模糊。迷迷濛濛之中，光線開始變暗，客廳的地板牆壁漸漸變灰、變藍，傢俱變得透明，接著牆上出現了白色的──

　　叮咚！

　　門鈴聲將宇哲喚回了現實。

　　叮咚！

　　「誰呀…」他拖著腳步，先開了內側的門。

　　是剛剛的女學生。

　　「對不起！我室友無論如何都想馬上來跟你道歉！還說要請你吃消夜！」

　　「怎麼…這麼突然？…」宇哲揉揉眼睛。

　　稍遠處的陰暗樓梯間，傳來有點明顯的腳步聲和一名年輕男性的聲音：「宥宥你覺得他會想吃薯條嗎？」女學生回頭：「那麼晚了你小聲一點啦！」

　　宥宥？是這位女學生的名字？說的室友原來是男朋友嗎……

　　宇哲打開了外側的門。

　　那個傢伙腳踩藍白拖，低頭專注在手中的塑膠袋並翻找著，跨出樓梯間時，走廊微弱的燈光照亮他淺棕色的頭髮，然後他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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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雀斑男。

　　瞬間有什麼東西重重砸進宇哲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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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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