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著走過黑暗又相當顛簸的一小段坑道後,宇哲側身擠過出口,再次踏入光亮中;但新的場景卻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他竟然回到了最初醒來時的監牢區。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AGOMk8CMx
站在牢門前,對面牢房牆上的「天堂地獄」字樣還在;眼前的走道左邊,就是那扇遇見輪椅傷者的金屬門。宇哲掏出鑰匙串,用小鑰匙打開牢門出去;此時後方傳來聲響,牆面的紅磚和水泥崩塌,裂洞就此被掩埋掉了。顯然回頭路已經消失,像是在防止他反悔、逼他前進般。
一切看起來都沒變,沒有變新或變舊、也沒有增加減少什麼…但當他想要幫光頭男開門時,卻發現牢房內空無一人;原先光頭男蹲伏的位置,只剩一片小範圍的焦黑。見牆上似乎寫了字,宇哲便打開牢門進入,想看個仔細;剛往前跨入房內時,腳下卻踩到一件硬物,他低頭一看,是一支皮鞋。
辦公室的混亂現場很快地在腦中連結重現,當時走廊上就留有一支相同款式的皮鞋。牆上留下的詩更加證明了宇哲的想法:
軀體雖變得焦黑,但靈魂已被淨化。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9sdGAAVX8
沒有人知曉真相,因此你從未死亡。
獲得釋放的倒影,將重生於幻境中。
不再蒼老的面貌,將消亡於牢籠中。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B7ODckp6n
猜猜看,我是誰?
兩人初次見面時,光頭男說自己是「一道沒人在乎的謎題」。
記得萊恩說醫院曾發生過第二場小規模火災,但官方說「無人傷亡」。
院長室的傳真原稿,寫著「這次和之前那次不同,沒造成損失」,指的就是兩次火災吧。
角落的物品都已燒黑,宇哲在當中撿到一支打火機;裡頭的液體所剩不多、外殼有些熔化但還可以用。
真相算是很清楚了…那名講電話男子和診療室人影共謀失敗,被抓來這裡後,一個被槍決、一個自焚輕生。
而照這麼看來,別間牢房會不會也曾關過其他意圖告密的人?偷錄錄音帶的抽菸男、電話留言的女性、垃圾桶的求饒紙團、不明的磁片原主人…這樣盤點下來,有多少人因為這些實驗,被針對然後遇害?院長室傳真文件說要「處理異議人士」,是否代表有更多未知的受害者?
帶著深沉的失落感,宇哲走出牢房望向對面,想起拿來攀爬的那條繩子,內心又是一陣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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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隔壁,見地上的紙板,用不明顏料寫了些句子:
沉默得到的不是救贖,而是死亡;那些亡靈看守著祕密,直到永遠。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np2hFnkDw
通往樂園的道路不存在,他們找不到,永遠也找不到……跟那些被他們藏起的東西一樣。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8XyzNQLUz
有如暗喻著那些知道院內機密的人,即使是保持沉默,最終也可能因為受牽連而無一倖免…原先被關在這間牢房的人,是不是和那位行政人員一樣,因為經歷的事而崩潰,才會留下這些話呢?句子的形式很像錄音帶抽菸男說的話、以及水塔收音機的胡言亂語…
另外句中的「他們」,是指那些權勢者吧?為了隱瞞非法實驗而使出各種過激行為;但「通往樂園的道路」是什麼意思?宇哲回憶起被熊人用輪椅推過地下長廊時,也聽見熊人碎唸過類似詞彙,是因為自己聽見那些話,夢境才這麼呈現嗎?
另一塊紙板也寫著句子,但看不出是否和前面的有關: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BL5zB0ZB8
他們被困在那個箱子裡。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7TMq2l62p
深埋在充滿腐朽之物、遠離火和光的冰冷角落。
必須往更深、更深之處…
這裡的「他們」好像又不是指權勢者了,因為那些人不可能會「困在箱子內」,或許兩段話是不同對象?說到箱子,雜物間、辦公室、實驗室儲藏間有許多裝箱物,但大多是容易打開的紙箱;比較特別的就是人體模型收納箱、裝時鐘的木箱跟方格櫃的密封盒,也沒碰到什麼「打不開的箱子」……
…等等……
…院長室書櫃下的奇怪空位,如果原本有箱子在那裡的話,好像滿合理的。
那樣的話,這裡應該也會有…宇哲翻開旁邊的其它紙板,果然和自己猜想的一樣――某塊紙板上,畫著許多線條粗糙、歪歪扭扭的眼睛圖案。
他掏出口袋裡的紙卡,數著自己是第幾次看見這個圖案:畫作詩句牌、書信上的蓋章和封蠟也很類似、還有時鐘、模型收納箱…雖然圖案間稍有差異,他依舊想不透這個圖案所代表的意義,只當作是夢境在告訴自己物品之間的關聯性。
後面兩句是箱子所在處的提示,除了地下室外,暫時沒想到其它符合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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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哲進入了後門右邊有著直立床墊的空牢房,他將床墊翻過來,背面有道很長的縫補痕跡,毛躁的縫線亂纏糾結著;縫線下鼓鼓的,明顯藏了東西。他再次拿出手術刀,割斷縫線、扯開表面的布棉,伸手進去掏弄好一陣,拿出了肝臟零件。
由於縫合處有些弧度,在被掀開後形成葉片狀;加上原本塞模型零件的空洞,看起來就像一支眼睛。宇哲眨眨眼,現在自己看什麼都像眼睛了。
要走開時,無意間瞥見剛才被床墊蓋住的水泥牆角,有一些用碎紅磚畫的小面積塗鴉,這次不是眼睛,而是一隻鳥在拱形籠中的圖樣。
(虛無牢籠內的囚鳥)
水塔收音機男子頹廢縹緲的嗓音又在宇哲腦中響起。
不過眼前的監牢和現實中關住自己的地下牢房都是貨真價實的,所以這算是比喻嗎?或其實是在暗示有囚犯被別的東西關住?是剛剛紙板遺言所說的箱子嗎?
反覆思索後沒有結論,但自己會忽然想起,代表圖案肯定有別的涵義吧?就像之前在書櫃下的空位看見眼睛痕跡時一樣…一股很接近某個真相感覺油然而生,宇哲不自主地蹲在欄杆邊盯著那個圖樣,並開始感到納悶,怎麼居然都記得文件內容,因為是夢的關係嗎?
他讓思緒沉進記憶中,就像在書本內頁翻找特定段落,只是當中彷彿有某種額外的助力在幫忙;然後他翻到了――傳真文件。
(處理那些異議人士)
(外面情勢越來越不利)
(安排那些人離去)
(讓他們走的「更有價值」些)
這些訊息訴說著權勢者們當時面對的不只是內部的反抗,還有外來的威脅;其餘相關的記憶片段也一個個跟著被拖了出來,最後,他想起了動亂時期政治犯被偷送進醫院的傳聞。
闖入者在破碎紙條提到「被栽贓的無辜者們」都關在某處,聽起來是個很隱密的地點,也許就是這個管制區?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沉默不會得到救贖」,因為那些人就算不承認自己的罪刑,最終也難逃一死。
但再仔細想想,如果單純為了拷問或處刑,何必大費周章建造地下設施、冒著實驗祕密被揭穿的風險,非得把人轉運過來…
(每次收拾完殘局,他們就繼續無恥的更換目標)
宇哲驚覺自己直到現在才開始思考…這場藥物實驗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從最初的投影片來看,動物們貌似變聰明了,最後卻死狀悲慘;接著是不知情的病患們,新藥對於個別疾病的療效超乎預期,卻因不明原因導致了他們的死亡;而磁片文檔中,也有提到藥物似乎能改善精神症狀…
聯想到萊恩所說的精神實驗,假如真的有發生過,情況是不是會很類似?…
回過神,發現自己又開始把夢境情節和現實記憶混淆在一起,宇哲連忙站起、拍拍雙頰保持清醒;眼前的景象一直都很真實,他只能藉由時而發生的超現實情節,在理智上不斷提醒自己一切都只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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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剩那間布滿血跡的牢房了。
如同自己為何能記得訊息一樣,明明不用非得全都探索過,但就是有股不明力量督促著宇哲要去確認;可能是強烈好奇心、或一直以來對灰廈抱有的責任感;雖然以前灰廈的房間總是空無一物、也沒出現過特殊情況,而既然這裡不是灰廈,不懂為何自己會如此堅持?
還在懷疑時,宇哲已經不自覺地用鑰匙開門進入、站在薄被下蓋著不明物體的床墊前。他做了個深呼吸,鼓起勇氣,迅速拉掉被單──
是另一具人體模型。
這個結果令宇哲感到有些意外和驚喜,這個模型和雜物間的差不多,但頭部只是一個光滑的圓體,臉上沒有五官也沒有凹凸;軀幹同樣有凹槽,裡面有肺臟及胰臟零件,他不假思索地伸手就拿。
就在拔起的瞬間,模型開始發出淒厲慘叫;不過模型仍然只是模型,質地沒有改變、也沒有任何動作;但聲音明顯是從模型中傳出,聽起來也真實的不像來自錄音或發聲器;宇哲手中捏著零件,臉色極度恐慌,一股莫名愧疚感從內心深處、伴隨著沉重的痛苦及哀傷湧現。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對不起對不起…」他全身僵硬,只能麻木地聽著模型哀號。
(他們偷走那些有用的,扔掉還在哭的。)
(讓他們走的「更有價值」些。)
加上辦公室會計座位的帳務資料,宇哲大概知道人體模型代表什麼了;原先以為傳真以及限期手術指的是藥物實驗的一部份,沒想到卻更加殘忍、抑或兩者皆是。
記憶中輪椅傷者的掙扎吶喊、辦公室打鬥聲、診療室的槍擊聲、與耳邊模型的嚎叫重疊在一起,衝擊宇哲殘存的理智;彷彿在強迫他正視、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其實不只是場夢。
哭嚎聲逐漸轉弱,變成微弱嗚咽及抽泣、喘息,最後發出一聲濕咳便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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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牢房,在走道盡頭的金屬門前從小窗望出去,這邊的走廊較短,可以清楚看見另一端的電梯門;宇哲把頭抵靠在門上,他忽然覺得好累,前方的路還有多長?模型零件還剩兩個,這是否意味著自己已經接近旅程終點?或者根本沒終點…
將最長的那把鑰匙插入門鎖,鎖輕易地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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