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客廳,宇哲提起側背包來到房間,隨手掛在書桌前的椅背上。才剛轉身,背包便滑落發出一串聲響,裡頭的物品和書本傾倒而出,他彎下腰伸手一撿,是那本日記。
一股煩悶感竄上心頭,於是他決定先去泡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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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浴缸內沉思時,忽然樓上傳來碰撞聲,像是什麼物品重摔在地上。宇哲盯著天花板,想起在萊恩家的對話,身體順勢放鬆仰躺;水的高度在接近鎖骨位置,感覺得到緊貼肌膚的溫熱和波動。他瞄了一眼洗手台上的手機時間──23點58分,接著閉上眼睛。
周遭漸漸安靜下來,不斷上升的霧氣模糊了光線和空間輪廓,再下降沾黏到磁磚上,一點一點相互凝結、融合成更大的水珠,向下劃出水痕,最後瞬間白化成冰霜……
宇哲被驟然襲來的刺骨感給驚醒,坐直身軀後,發現剛剛還溫暖的泡澡水已經變得冰冷無比,他先坐起身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和原本的浴室一樣,但很多物品都不見了,包括那支手機;但幸好浴巾和換洗的衣物還在。
他擦乾身體穿好衣服,開門走出浴室時,發現眼前的擺設並非家中熟悉的樣貌,牆面的顏色使他確信自己又來到了灰藍大廈。駐足在客廳,宇哲看到那張不久前才見過的沙發床,他想到會不會是和上次相同的情形,於是遲疑地喊了兩人:「萊恩?宥宥?」
沒有回應。
接著宇哲來到門外,果然已不是現實中的公寓走廊,通道兩側堆放著大大小小的空紙箱,有層層疊起的,也有壓平了靠牆或鋪在地上的。
越往前走,空氣變的越厚重潮濕,並參雜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地板開始出現凹凸不平的龜裂和積水,使得兩旁的紙箱泡軟坍塌,軟爛的紙糊中滋生出黑色黴菌,從牆角延伸到天花板,再混合著髒水滴下來。為數不多的日光燈一個比一個暗,有的甚至不亮或閃爍著。
往前一段距離後,牆面出現了一塊塊像是玻璃窗的東西,尺寸及高低位置皆不一致,玻璃的表面和內層都布滿了水垢,難以看清另一邊的情況。宇哲拍拍其中一塊,玻璃後方模糊的反光似乎因震動而出現細小波紋,幽暗的青綠陰影下有東西懸浮著──是水?
他靠近看,才發現玻璃窗其實是鑲嵌在牆裡的魚缸。接著忽然,一坨灰白物體撞向玻璃,把宇哲嚇了一跳;他退後,只見一隻黝黑大眼圓睜著,骯髒的玻璃加上低亮度,無法辨識出那隻生物其餘的部位,但牠毫無活動跡象,看似已經死亡。
懷著越發強烈的警戒感,宇哲繼續前進。不明生物的混濁黑眼遠離了玻璃,緩緩翻滾著,沉進綠水深處。
來到通道盡頭,一大塊不規則狀的厚冰凍結在眼前,冰封住了一扇門。宇哲查看四周,除了角落的幾隻點滴架外,什麼也沒有,顯然這扇門是唯一出路。此時,一陣像是金屬遭到擠壓的聲響傳來,迴盪整條走廊,其中夾雜著波浪或是水的流動聲。他回頭,看見通道的幾盞燈冒出火花後熄滅。
「要是被困在這裡就麻煩了…」
正思索著能破冰開門的方法時,宇哲發現冰上出現了剛才沒有的裂痕;他拿起一旁的點滴架試著敲敲看,片片冰屑碎落在地,裂痕漸漸被敲成一條縫隙。確認可行後,他加大敲擊力度,期間邊回頭查看燈光狀況,果然如料想的又熄滅了幾盞。
敲到縫隙夠大後,他將敲彎的點滴架硬是插入縫中,然後使勁往旁扳。光亮已所剩無幾,宇哲繼續奮力敲挖冰牆。
重複了幾遍相同動作,他終於成功地撬下一大塊碎冰,露出了門的部份表面。最近的燈也開始閃爍起來,宇哲避開地面的碎冰,跨步向前;先轉了轉門把,再抬起腳來猛踏。當門被踹開的瞬間,背後的唯一光源也同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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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空間。
兩旁的灰藍牆壁已經完全消失,被高又密集的雜草取代;天花板掛著造型格格不入的庭園掛燈,黃色的柔光將燈罩的鏤空圖樣映照在周圍,隨著燈的晃動飄移著。
地面變成由木條打橫拼湊起的木板路,木板之間滲著水;每走一步,腳下便發出木頭摩擦的聲音,泥水的波紋在木板之間來回,一陣植物腐敗的氣味撲鼻而來。
走到盡頭,眼前是一面有著防水艙門的牆,門的上半部有個圓形密窗。宇哲湊上前觀察另一邊,但除了一望無際的墨綠就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金屬擠壓的聲響又傳來。
細碎的泡沫在窗前上升,遠處出現一個淺色的龐大身影;宇哲這才理解門外全是水,整個空間彷彿就是置於某處水底。那個身影快速地朝門的方向靠近,宇哲退後,艙門中央的轉輪把手開始自行轉動,他趕忙上前抓住想阻止門被打開,抬頭時正好與窗前的東西對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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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窺探你所不能承受之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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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回過神,艙門便往內強行開啟,宇哲被撞倒在地;大量的水洩湧而入,將他沖刷捲起。一股窒息感襲來,他在亂流中翻滾掙扎、拼命地往上游動,最後浮出水面。
宇哲瞬間從浴缸中驚醒,趴在邊緣用力咳著。再次望向四周,手機時間顯示23點58分,然後跳到59分。他大口吸氣,確信自己已經回到現實。
起身穿好衣服回到房間,宇哲把這個奇怪的夢境寫下,但卻怎麼也想不起溺水前、在圓形密窗看見的最後畫面。努力回想無果後,他便躺上床沉沉睡去,並且當晚沒有再進到灰藍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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