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房內一片凌亂,舉目所及皆沾染大面積的血紅,從環境可看出是間手術室。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7YO4Q0e0v
周遭的陰影包圍著一塊布簾,被撕扯開來的邊緣遮在唯一光源前飄動著;一道噴濺成拱型的血跡劃過布簾和旁邊的牆壁,再往下流淌成長短不一的細條。所有物品、器具都圍繞著中央的病床散落;薄被和枕頭被拖到地上,和布滿無序腳印的血灘混雜一起。
驚覺自己也踩在了半凝固的血液上,宇哲連忙往旁邊較乾淨的位置移動。當低頭看見鞋底及地上的深紅鞋印、加上不時嗅到的濃重血腥味,先前還算平穩的情緒被推翻了,一股止不住的噁心感漫至宇哲全身,他別過臉朝一旁乾嘔著。
這不是灰藍大廈,灰廈從沒出現過任何生物…和這樣的場景。
剛剛看見的輪椅傷者和醫護員都不在這裡,從他們進入到自己跟上相差不到一分鐘,這中間到底發生什麼事?那名傷者看起來既消瘦又虛弱,有可能把這裡搞得像案發現場嗎?
房間右邊有另一扇門,門面及框邊也被抹上血跡,應該是有人通過時造成的。
宇哲想盡快離開,於是繞過病床跨到旁邊的置物推車前,上面擺了許多醫療用具;想到可能會遇上造成這團混亂的對象,便拿了一隻乾淨的手術刀充當防身武器。
戰戰兢兢地推開半掩著的門進入後,他鬆了口氣。相比手術室血濺四處,這裡除了許多設備傾倒、物品毀損散落外,沒有太嚴重的情況,從環境看來應該是間器材室。手術室蜿蜒拖曳的血痕,在過了門後停止了,不再有任何其它痕跡,彷彿攻擊和受傷的人,全都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裡除了整排洗手槽、整排收著醫療器材及化學藥瓶的櫃子外,沒有能再通往其它地方的門。宇哲失望地回到手術室,這才發現室內的左邊地板有個大洞;從邊緣往下望,可看見底部有微微晃動的暖色燭光,聚集在角落位置。
想著底下的房間應該有門,但陰暗無陳設,很難確定環境狀態;眼下也沒有設施可供攀爬,現場的物品高度好像都不夠;而且從崩塌的嚴重程度看來,風險有點高,就算下得去也未必上得來。觀察了好一陣子,宇哲認為還是得先找到輔助物品,再考慮要不要下去。
他想到牢房內的那條繩子,但又很介意繩子原先的用途;正躊躇著,一聲微弱氣音拂過耳邊:
「別被困住…」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宇哲原地轉了一圈,沒看見可能的聲音來源,最終他仍是回監牢區取來了那段繩子。再到手術室,將繩子綁在洞口露出的一段鋼筋上,打了個自認為比較牢固的死結,然後小心翼翼、笨手笨腳地垂降至下方的陰暗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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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迅速下降,冰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厚燒焦味;站穩腳步後,宇哲先駐足了一會兒,讓眼睛適應低亮度環境。視線逐漸被昏黃暖光圍繞,角落的蠟燭叢看似燃燒已久,底部全都融化在一塊,紅色的燭身使光源感覺更加詭譎;微弱火苗輕輕顫動著,在周圍形成霧狀的不規則陰影。
室內殘破不堪,地板被灰渣掩蓋、牆面明顯被煙燻過,儼然就是一處火災現場;腳下一塊塊烏黑碎片,踩下去時發出陣陣迸裂聲。宇哲撿起斷落在旁的一節蠟燭,雖然身上沒有能點火的物品,但目前手邊也尚無照明用的東西,就覺得還是先收著好了。
在整個房間最黑的角落,擺了一個凹凸不平的鐵盆,盆內積著小山般的灰燼。他伸腳踢踢盆邊,鐵盆隨著挪動刮擦出聲;盆底的一邊似乎被燒到脆化,灰燼隨破口漏到外頭,和其它碳化物混在一起。周圍能看見的紙張都殘缺不全,不是被撕毀就是被燻成咖啡色、或焚燒成炭屑。
撿起幾張較大的紙片,從僅存的標題和不完整細項,推測主要的文件應該為──《傳染防治》、《病例登記表》、《實驗記錄》、《實驗體檔案》…其中幾張也勉強辨識出零星單詞:「測試項目」、「樣本種類」、「感染階段」、「初期」、「末期」…
從片段看來,這些文件最初的發布者,似乎研究著某種疾病,並且進行了生物實驗。宇哲繼續讀著單詞後面支離破碎的字句,試圖拼湊出完整內容;但越往下讀,卻感覺越不對勁。
當中出現了諸多症狀描述,像是「搔癢及腫脹感」、「大面積紅疹」、「毛髮脫落」、「表皮潰爛化膿」、「肌肉組織發炎」…之後的更糟,寫著「出血」、「免疫下降」、「嘔吐、腹瀉和高燒」、「器官衰竭」、「四肢末端分離」、「截肢」…最後是「死亡」,彷彿揭露了感染那些不明疫病的最終結局。
宇哲眉頭深鎖,對那些被實驗的動物感到同情,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吧!心中感嘆著,他又隨手撈起一疊燃燒不完全的紙角,這次是相片;但當他一張張翻看,剛才的單純想法頓時被擊碎。
被拍攝的感染對象不是動物,而全是人體軀幹及四肢。
面目全非的側臉、歪曲變形的雙腿,剩下絕大部份是手臂,有些甚至沒有手指。皮膚因充滿傷口而腫脹成紫紅色,長著許多不明膿泡和血瘤,各種發炎化膿、流血結痂;部份纏繞著骯髒的繃帶和布條,外表令人不忍直視。
也許…也許就是因為那些人病了,為了治療才進行研究…
想到了手術房的慘狀、及那位被拖入門後而消失的輪椅傷者,宇哲不想再看燒焦文件了,於是來到唯一的門前,卻發現下壓式門把動彈不得。
點燃手中的蠟燭後舉起,才看清整扇門及門框外圍的部份牆面,覆蓋了一層灰白色的蠟。他試著用燭火去燒,但對比蠟的厚度和面積,沒起到什麼作用;見門的底部也有幾支點燃的蠟燭,想著要是能讓火變大、往上燒融這些蠟,門應該就可以開了。
見已無處可去,宇哲只能攀上繩子、氣喘吁吁地爬回手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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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來到準備室,打開擺滿玻璃瓶的櫃子,一瓶瓶拿下來檢視成分;雖然完全看不懂,但其中幾瓶的標籤上,有著紅色火焰的警告圖示。挑選了兩瓶容量較多的易燃藥劑,用乾淨的手術服包捆住掛在身上後,宇哲再次垂降至燻黑房間。
他站在門前約一步遠的距離,以避免等等火燒到自己。準備就緒後,宇哲扭開瓶蓋,先倒了點刺鼻液體在門把上;藥劑馬上點燃了下方的燭火,橘黃火焰瞬間往上攀燃成青色火柱;灰白的蠟漸漸液化、變得透明,露出門本來的顏色。見效果顯著,宇哲雙手抓穩瓶身,朝門面各處潑灑更多藥劑。
啪!
眼前驚現的景象和聲響,令他全身一震並停下了動作。
一隻由灰燼構成的黑色掌印,拍在正燒著的蠟上,很快地隨著融掉的蠟扭曲化開,往下流淌消失。
啪!
又是一掌,宇哲放開空瓶慢慢退後。
啪!啪!
啪!啪!啪!
連續幾個掌印出現在門上,宇哲退到房間中央,火還在燒著。
啪!
這次是後面。宇哲轉身,燻黑牆面也出現許多高低不一的掌印,抹糊了牆面原先的退色黑灰;隨著掌印增加,他開始聽見若有似無的細微喘息聲。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p7GPjveZ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門上的火焰因藥劑揮發殆盡而漸漸消弱,卻開始往旁擴散。宇哲感到莫名恐懼,他沒有看見任何身影,只有連續無數的掌痕拍打在牆面,形成逐步包圍、吞噬整個房間的黑暗,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尖叫嘶吼,朝宇哲靠攏。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M454cz81t
待火光幾乎看不見後,宇哲趕忙壓下門把,卻被高溫燙的縮回手,然後看見門面上最後剩餘的蠟,混著變形的手印黑痕,形成一行文字──他們丟下我們…留下那些無藥可救的…10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mlX4fqVr
此景使他聯想到,萊恩解說時提及的醫院歷史:在殖民時期建設之初,醫院曾進行過傳染病研究;後來的一場大火,燒掉了許多記錄、造成資料斷層。
如同這裡燃燒殆盡的紙張一樣。
又或者,因此而消失的不只是這些資料。
宇哲拉長袖子包裹住雙掌,迅速抓住門把用力下壓拉開、逃往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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