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門的問題後,汀仔依自己被熊人抓走前的記憶,描述地下室的環境。1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9jw4QY50v
「門後面是走廊…右轉這個房間裡面很亂,我沒有進去。」
「嗯?」宥宥感到疑惑:「可是宇哲剛剛在下面說門打不開耶…」
「等等下去就知道了。」萊恩用一支略粗的黑筆在壓平的消夜紙袋上畫著,一邊抬頭對照側棟樓梯附近的格局:「門在這邊…然後走廊、電梯…宇哲是掉到這裡…」
汀仔看著他畫的平面圖,又指了指地下室進門後、左邊的空白處:「這裡有一個房間,我就是在這裡遇到他的。」
「這裡面有什麼?往底下的門?」
「我在門口就被打昏了…」汀仔蹲在一旁抱著雙膝:「逃上來的時候也是摸黑亂爬上來的,而且都在通風管裡面,我也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樣子。」
「啊!」宥宥猛一抬頭:「我們在地下室聽到的,該不會就是你吧?」
汀仔思索著:「嗯…可能吧…」他也搞不清自己當時的確切位置,因此不太理解宥宥說的,「因為他在追我,我就一直躲在通風管裡,等到他聲音變得比較遠,才敢出來。」
「通風管還通到哪裡呀?」宥宥好奇地問。
「通到很多地方,但都過不去;好不容易找到往一樓的出口,可是蓋子卡住推不開,我好像還弄垮了什麼東西,發出很大的聲音。」
「喔…原來輪椅那個也是你呀?」
「難道我們聽見的所有聲音都是你發出的?」
「呃,我不曉得你們聽到什麼啦…」
「果然還是要下去才知道啊…」萊恩望向雜物堆,苦惱地搔著頭:「先想辦法把東西移開…」
「可是…」比起地下室情況,汀仔更在意另一個問題:「…為什麼要下去?」一想起那些晦暗不堪的場景,他就渾身不舒服。
「不能丟下宇哲呀!」
「反正也出不去嘛…」
見兩人似乎打定主意,汀仔反問:「那…回不來怎麼辦?」
這個問題讓二人組苦思許久,雖說必須將宇哲找回來,但考慮到熊人也在那裡,風險便無限增加。若選擇先找路離開,在各種困難尚未克服前,很可能會再次遇見返回地面的熊人;或是成功離開並帶來救援,但更可怕的事情已經先在地底發生。
最壞的情況就是所有人都被逮到,而短期內應該也沒人會來這裡,更別說發現他們了。在無法確定所有負面因素的引發條件下,此時不管如何選擇都顯得相當冒險。
「嗯…」兩人同時發出苦惱的嘆息。
然後宥宥首先抬起頭,有所決意:「我還是覺得要先找到宇哲!」他表情堅定,「至少要確定他的生命安全。」
「還有你朋友啊,真的要丟下他們喔?你不怕去求救的時候他們被怎麼樣嗎?」
「呃,嗯…」汀仔縮了縮脖子,似乎猶豫著。
「不然先下去看看情況,再決定要怎麼辦呀。」宥宥提出較折衷的建議。
「而且你熟悉底下的路線對吧?這樣就知道可以往哪逃了。」萊恩在平面圖上做好記號,將紙袋翻面,「再來畫底下的地圖…」
「嗯…我是隨便亂爬上來的,不太確定路…」汀仔雙手交叉夾在臂下,似乎是覺得冷:「而且…那裡好像有…」
「有什麼?」
萊恩和宥宥面面相覷,等待汀仔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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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人推著推車擠開了阿登後方的門,再次來到桌邊;他站在莉莉身旁,掃視著桌面和四人:「大家有好好相處吧?嗯?要友善的對待朋友喔。」所有人都低著頭,深怕無意中惹火他。
「別只顧著說話啊,邊說邊吃容易脹氣,吃飽再去聊。」
接著熊人拉了張凳子,坐在宇哲和莉莉之間。並伸手從桌子中央的鐵盤裡,拾起一條深色的柔軟物,有點得意地說著:「這是今天捕到的,很新鮮喔!」他張口將物體塞進嘴裡,嚼的津津有味,「嗯嗯…好嫩、好吃…」深色液體從熊人的嘴角溢出,他隨手抹了抹,繼續開心咀嚼著。一旁的莉莉強忍著難受,面帶嫌棄地別過頭。
突然一個斷裂聲出現,熊人的咬合動作也跟著停止。他手指伸進嘴裡,掏出一小塊白色硬物扔到桌上;然後從推車底部抽起一支小鉗子,放進自己嘴中用力一扭,夾出之後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著,宇哲偷瞄了一眼,那是顆臼齒。
「不好的東西就要馬上除掉,不然惡化就遭了,懂嗎?」熊人放下蛀爛的臼齒和鉗子,說話的同時鮮血也漫至唇邊。
桌前四人靜靜地等他發言完畢,沒敢有任何動作,但此景卻令熊人不太高興。
「大人問話要回呀,怎麼這麼沒禮貌?」他看看身旁的兩人,發現莉莉哭紅的雙眼:「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被這麼一兇,莉莉好不容易忍住的情緒又潰堤:「嗯嗚…」
「不准哭!」見對方沒有停下的意思,熊人站起來,扯住她後腦的頭髮用力晃了一下,「我再說一遍,看著我!」他舉起裝了義肢的左手,正要打下去時──
「不要…」宇哲知道插嘴根本是在自找麻煩,但還是想阻止熊人動粗,「不要打她…」
「還敢頂嘴…」熊人停下動作緩緩轉身,被長髮遮住的雙眼直盯著宇哲,這是兩人第一次四目相接,宇哲趕忙避開視線。熊人彎腰靠近打量著,呼出的氣體吹到宇哲臉上;接著不知為何,他伸出左義肢,用末端的彎曲構造輕撫著宇哲眉骨處,然後往下掠過眼睛,停在臉頰的位置。
宇哲快速瞄了一眼,但在陰影下,看不清對方表情是否有變化;熊人卻又更靠近了些,並且再伸出右手來扶著他的肩膀。
「你很受歡迎,它們很喜歡你。」熊人在宇哲耳邊悄聲說著。
一股不適瞬間襲上、包圍住宇哲,令他心中充滿恐懼和困惑。
「但沒有人能得到救贖…沒人能夠…」悄悄話逐漸變成模糊的低語,熊人站起身來,推著推車緩步離開,口中仍叨唸著:「我們能看見…它們也是…」
現場留下的四人驚魂未定,周遭籠罩著無以名狀的深沉死寂。待咚咚聲靜止在前門旁的隔間內,又過了一會兒,莉莉回以宇哲一個感恩的眼神並小聲說到:「謝謝你…」
「…他居然沒有動手,你真幸運。」小黛也開口。
宇哲思考著剛才聽到的話:「他到底在說什麼?…」
「他會一直自言自語。」阿登扭著脖子,用肩膀衣物擦掉耳邊、因緊張而流下的汗水,「有時候聽起來像是在跟誰對話…」
「而且他都不睡覺…」莉莉的情緒似乎也穩定了下來。
「是在夢遊吧?」小黛糾正到,「那看起來不像是醒著的樣子。」
聽見「夢遊」二字,宇哲全身跟著一陣緊縮,部份塵封已久的記憶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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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們以為是藥的關係…」
萊恩和宥宥一臉嚴肅,聚精會神地聽著汀仔講述底下黑暗處的詭異聲音。
「他會說要吃藥,然後給我們味道很怪的水,很像爛掉的植物、很苦很難聞。」汀仔邊形容邊露出厭惡嫌棄的表情:「不過沒吃東西的時候也常常會聽見,所以…應該是那裡有別的東西。」
「是關著其他人嗎?還是熊人發出的?」
「嗯…因為周圍很安靜,他又不太常離開,總是會聽到他的聲音,但是那個…不一樣…」汀仔回憶著,眼神飄向了別處,「聽起來是說話聲,可是感覺不像有人在…你懂吧?」
討論至此,話題漸漸披上一層詭異的氛圍。
「其實在通風管裡就有聽見你們,但我以為又是那些聲音…」
「可是…也只是聲音而已吧…」萊恩遲疑地眨著眼:「那些聲音都在說什麼?」
「聽不清楚,好像隔得很遠、或是說悄悄話的感覺。」汀仔說到此處時,抬手撓了撓耳後:「剛開始會覺得恐怖,聽習慣之後,雖然還是會害怕,但常常是覺得很煩而已。」
「那應該不危險吧…」宥宥看了一眼萊恩,貌似想確認兩人的想法一致:「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或什麼在那裡,就更要去搞清楚了吧…」
「我只想救我同學…」汀仔用雙掌搓著兩邊臉頰。
「沒關係啦,你跟著我們就好了。」萊恩話說得輕鬆、但心裡明白;就目前有限的資訊,也無法保證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
三人面面相覷,擔憂及焦慮全寫在彼此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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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哲一直感到昏昏欲睡,分不清是因為藥效尚未退去,還是空氣中的濃重氣味所導致,他撐著眼皮勉強打起精神,深怕睡去會陷入更危險的狀況。
熊人在小隔間忙完後又走回來,看了看四人,自顧自的說著:「看來大家都吃飽啦,很好很好。」他望向桌面:「剩下很多呀…沒關係,我們的新朋友一定還想再吃,對吧?」說罷,便舀了一匙盆中物遞到宇哲面前。
當看清湯匙上那坨彎彎曲曲的生物組織、認出是什麼部位後,宇哲驚醒,猛一撇頭撞開了熊人的手,湯匙落地的聲音鏗鏘刺耳,液體也灑在了衣褲上。三名同學繃緊神經,緊盯著熊人的下一步。
只見他靜靜站起身:「不乖就要接受治療,要吃藥才會好。」
他來到某張病床旁的矮櫃,打開抽屜翻找出一個有點髒的小藥杯;然後走向小隔間,抱來了個稍大的玻璃瓶,旋開蓋子拿出裡頭的一小包東西;最後他站在床尾的移動式置物桌前,打開那包被紙折裝在內的粉末,混進裝好水的小藥杯中。他將藥杯卡在義肢前端,跨步走來,直接大力掐住宇哲的頸部,趁他作出張嘴反應時,立刻將液體灌入喉中。
「聽話,聽話喝下去…」
令人作嘔的苦澀液體嗆得宇哲一陣猛咳,咳出的藥水濺得滿身都是,但仍吞下不少,咳完後他大口喘著氣,熊人滿意地拍拍他的頭:「好乖好乖…」隨後離開。
藥效很快在幾分鐘內發揮了作用,一股奇異的暈眩襲來,迅速佔據宇哲的頭部和感官。
首先是視線開始無法對焦,眼前的光影及色彩像是被塗抹混在一起,只留下不時晃動分合的塊狀灰階;聽力彷彿被收回到自身,呼吸和心跳聲逐漸放大,蓋過其餘的外在聲響;空氣中的厚重感、以及難聞氣味全都煙消雲散。緊接著腦袋變得一片空白,像是思緒被抽離了一般,整個身體也輕盈起來,所有觸摸到的物體都光滑且柔軟。
見宇哲頭垂了下去,周圍的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關切著,但無倫問了什麼,他都毫無反應。
這時熊人走來,從宇哲後方抬起他的下巴,只見他面無表情、雙眼半睜著。確認完後,熊人將他推離餐桌,走向後門外。宇哲的頭仍然仰靠在椅背上,兩眼無神的直視著比先前更加陰暗的天花板,經過一小段通道、又推開一扇金屬門後,進入了一個兩邊都是小房間的區域。
每個小房間只有兩公尺寬的面積,裡頭有一張破舊的床,牆面和地板有著衛生設備遺留的孔洞和管狀物。熊人輕易地抱起宇哲,隨意放置在床上,使得他面朝右趴著,一隻手垂掛在床邊。
「我準備了乾淨的毛毯,你會很舒適、很舒適的待上一段時間。」熊人從隔壁拿來了一塊又髒又破的薄被,攤開來蓋到宇哲身上。然後他在床邊跪下,握起宇哲的手,開始跟不明對象祈禱。
「感謝您賜給我們美好的夜晚,並永遠看顧著我們直到黎明,您是守護者和行刑者、是引領死亡也是帶來自由的天使…」
儘管宇哲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但他終於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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