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也鎖著,但奇怪的是,門把這邊是門鎖的按壓鈕、並非鎖孔,照理說應該轉動就打得開,很可能壞了。走廊底的最後一扇門,跟之前的頂樓門一樣,沒有們把,只有方形防盜鎖。在宇哲撥動轉扭解鎖、往外推開時,一陣氣壓差造成的強風瞬間掃過身邊,然後很快降成微微的氣流。
門側邊的彈舌在開啟後就固定凸出在外,以保持門的敞開;但保險起見,宇哲還是從雜物間拿了盒重物卡在門口,才比較放心地踏出門,微風在他出去後便停止了。
眼前環境乍看之下很陌生,卻和廢棄醫院的頂樓有許多相似之處:半人高的矮牆、行走時被踩碎的薄脆泥塊、陳舊水塔…宛如是將場景要素抽出,再重新湊合成一個面積較小的頂樓。宇哲想起那句話:我能看見,它們也是,便回頭看了門眉處,但什麼也沒有。
右邊角落多了用帆布蓋住的建材堆、一盞直立式的工地用燈、還有水桶和幾樣不曉得用途的機具。宇哲找到一根撬棍,這正適合用來撬開休息室的通風口和矮櫃抽屜,便將撬棍的一頭插進背包。然後往左來到剛才的休息室窗戶前,再走到矮牆邊。
他上半身越過矮牆和建築邊角,看見了光禿荒蕪的灰色牆面、與下方的黑暗深淵,彷彿整棟建築就這麼孤獨地、懸浮在漫無邊際的虛空之中。
眼前的景象令人畏懼,但這種超現實感,反而讓宇哲稍微安心些,因為這恰好證實了一切真的就只是一場夢而已,一場終點未知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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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離開時,宇哲隱約聽到一陣微小的窸窣聲;起初他以為是風,但隨著自己走向較外圍的水塔,聲音的位置才漸漸明確──正是從儲水槽內傳出。他貼在金屬表面仔細聽,的確像是有人在水槽內輕聲細語。但繞了水塔一圈,沒找到能爬上去的結構,卻發現一副有線耳機垂掛在水槽頂部。
感覺就像是有人掉…弄掉物品進水槽一樣。
他再次依靠水槽聆聽,一邊移動來搜尋最清楚的位置;最後在一個低處跪下,聽出了混合著吵雜沙沙聲與不明男性叨唸的語句:
「有時呢,一些慢性惡化的東西,已經藏在那好久好久了,不去翻動它,那麼一切便相安無事。要是真見了光,就會像捅了蜂窩一樣,被追殺殆盡。」
「必須非常…非常謹慎小心、謹慎留意,留意那些徵兆、那些記號…」
「就如同虛無牢籠內的囚鳥般,自由是一種本能的嚮往,它將無止無盡地探究下去…」
「而萬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就算它並不真的存在…但沒什麼是永恆的,這便是唯一真理。」
一陣雜訊過後,再次傳出那不明所以的內容,彷彿水槽內的機器正自動重複播放著。又聽了幾遍後,宇哲發現那個說話聲每次的語調、咬字、停頓節奏都相同,但整體音量和背景的沙沙聲卻忽大忽小,聽起來就像是收音機的訊號被干擾般,這或許解釋了為何水槽頂部掛著一副耳機。
虛無牢籠內的囚鳥…聽起來還真符合當前的處境、被這場夢境困住的自己。
宇哲想起了醫院頂樓收不到的訊號,但這跟水塔內的胡言亂語也沒什麼關係。他依舊不認為這裡是灰藍大廈,雖然不合理的場景、探索過程的真實感、以及正在作夢的自覺,都與進入灰廈時自身的情況一致;想到上次洗澡時夢見的奇怪灰廈,又覺得兩者完全不相干。
或許是因為自己聽聞的事件、以及在廢棄醫院的遭遇,夢中才會出現這樣的聯想;但既然都是夢,是不是灰廈也無所謂,反正最終都會醒來。
忽然間,一股銳利視線一閃而過,像是某個對象正盤踞在虛空的一處,隱身於黑暗中觀察著此地、或是觀察著自己。宇哲再度仰望毫無動靜的漆黑深空,在沒發現任何變化後,視覺漸漸因失去空間感而開始緊繃、沉重了起來。
不願繼續被束縛在此,宇哲轉身回到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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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翹棍來到雜物間,試試看能不能撬開模型的嘴,但模型的材質看似普通,卻相當堅硬。宇哲從各個角度、弄了老半天,模型連表面塗料都毫髮無損;於是他放棄,只能乖乖地去找回零件。
經過走廊時,宇哲又注意到那幅畫,於是決定過去看個仔細。
整幅畫被黑白顏料交疊塗滿,筆觸相當毛躁粗糙;中央一條紅線拐過幾個直角的彎,將畫分成上下兩半;紅線的左端連著紅點、右端則連著紅圈。
看來這似乎是一幅抽象畫?宇哲不太了解正確的分類,但與其說是一幅畫,在他眼裡更像是小孩子隨手亂塗的東西;畫作下有塊小標牌,上頭是一首詩:
探秘者因窺探越界而受罪 平庸者空等不存在的奇蹟
負難者無法掙脫荒唐現實 迷藏者深埋真理於超凡下
標牌最下方有個圖樣,像是一個眼睛、周圍有著放射狀線條。宇哲不確定詩句和畫是否有關連,也體會不出兩者的意境,或許是自己沒藝術天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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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休息室後,他先查看了牆洞,又聽見說話聲,卻一樣沒看見任何人。
「你這樣太冒險了!」是同一位男子,但語氣變得有些激動:「到處都有人在監視著,我們需要一個暗語…」他壓低著音量,應該仍是在和誰講電話。
「喂!有人嗎?」宇哲朝洞內大喊、並拍拍牆壁,想引起隔壁那位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對象注意。
「他說有找到外面的人幫忙?」另一邊的男子顯然沒聽見,「好,我再把東西拿給你…別太急躁了,總之萬事小心。」
說話聲停止,一切又回歸沉寂。
確定不會再有聲音後,宇哲注意到眼前的辦公桌似乎有些異樣;物品數量增加了些、擺放位置也有改變,尤其是那張旋轉椅,面朝的方向和之前看到的不同。感覺就像是辦公室內的確有人,但卻被完全隔絕、又或者透過牆洞看見的一切都只是某種幻象。
接著他走向沙發,用撬棍撬開矮櫃最下層的大格抽屜,拿出了紙盒。光看表面充滿復古感的圖案和文字,宇哲猜想應該是底片膠捲之類的物品;打開來後,卻只有一個像遙控器的東西,按了按上頭僅有的兩個按鈕,沒有任何反應。
爬上置物櫃,宇哲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蓋子從通風口撬下。他趴低往內探頭,又直又窄的通道黯淡無光,而且積滿灰塵和蜘蛛網;宇哲打了個噴嚏,搓搓有點養的鼻子後,整個人爬了進去。
狹窄空間的氣流聲、以及四邊金屬平面,因微微震動而發出的擠壓聲響,緊貼耳邊;在完全看不見的情況下,宇哲只能一邊觸摸一邊緩慢前進。來到一個轉彎處,手碰到了某件冰冷物體;他停下來,摸回那件扁平物件,捏在手中搓了搓,感覺得出是張塑膠卡片,便先收進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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