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會是辦公室,但卻是個完全不一樣的房間。
這裡的裝修相當華麗、乾淨舒適;地板是光滑的灰白大理石、推高的天花板鑲著金黃邊飾;傢俱的樣式也都很高檔,感覺和先前去過的陰暗破爛房間完全不同。進門後從右側的牆邊開始,有一整排滑門式的木製矮櫃,上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標本,其中還有一些宇哲沒見過的動物。
最先經過的是客座區,棕色皮製沙發包圍著中央的紅木桌,上了蠟的桌面擺了一些書本和信件。宇哲隨手翻閱了一本墨綠色布面的精裝本,內頁密密麻麻全是讀不懂的外文;不過配合著圖片,能夠認出這是某種植物圖鑑。
封底內頁有一小段手寫文字,似乎是感謝和寄與厚望之類的話,可看出這應該是某人贈送的書籍;當中有些宇哲不懂的詞,所以他也沒自信翻譯是否完全正確。末尾有個流利的草書簽名,但筆跡難以辨別、看不出拼法;一旁的蓋章有些暈染糊開,只辨識出好像有三角形或放射狀圖樣。
信件皆已被拆封、攤開,內容也全是由外文書寫;所有紙張都被混放在一起,分不清原先是收在哪個信封內。宇哲注意到其中幾個信封並沒有郵戳及屬名,開口還是用封蠟黏合;而封蠟似乎有著特殊的圖形,但因為碎開也難以辨認。
他只讀了一封內容特別簡短、也是唯一打字印刷的信:
鑒於先前收到的資料,本會決議繼續維持此項目的贊助,請在下一季出貨前提交用量申請。
「用量」?難道說跟藥物有關?如果結合前面實驗會議的疑問,這麼想似乎很合理,不過下個問題也接踵而至:那究竟是什麼藥物?能造成投影片中的怪異情況?
為了得到更多資訊,宇哲繼續例行的搜尋。
沙發上有個用粗糙木板裝訂而成的箱子,箱內塞滿緩衝材料,圍著中間被厚布包裹住的物體。一旁插了張紙卡,宇哲抽出來看,只有幾個簡短的手寫字:不是白天也並非黑夜。
接著宇哲拆開物體外層布料,拿出了一個做工精緻的放置型時鐘;高度約15公分,整體形狀像一個小屋,端在手裡有些沉,光滑的深色外表摸不出是什麼材質,充滿邊角的浮雕鑲嵌著多顆寶石。
白色鐘面只有12個點,也沒有數字或任何符號,顯示的時間約為10點36分17秒,秒針沒在動;但宇哲翻來倒去,就是找不出要從哪啟動時鐘。仔細端詳後,發現有個像是眼睛或太陽的小圖案,被刻在背面接近底部的位置。記得畫作標牌也由類似的圖案,不過細節有些不同,會是什麼標誌嗎?
最後掏掏木箱,沒有其它東西了,宇哲便隨意把時鐘擺在桌上。
一抬頭,冷不防地看見一旁牆面掛著的熊頭標本;雖然站在門口時就注意到了,但突然近距離看見,仍是不由得心頭一震。黑熊嘴巴微張露出牙齒,模樣沒有熊人披著的那件猙獰。回想起被熊人攻擊和拘禁,難受感又襲上心頭,於是宇哲轉身走出客座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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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最裡面,是一組高級的木製辦公桌椅,宇哲一眼就看見桌上一個金屬平衡擺飾,上方用透明盅罩蓋住,底座是深紅石製材質並鑲有金邊;但他注意到的是盅罩內的另一件物品──眼球模型零件,就在一邊支架的頂端;他轉開、拔起,得到了第一個模型零件。
座位後方是整排貼牆的壁櫃,最外側的兩邊櫃子有著玻璃門,裡面擺滿了證書、獎牌獎座及紀念品。瀏覽至此,宇哲覺得這個房間的整體擺設,給人一種權勢者使用的印象,或許是研究所的所長…如果是醫院的話,應該要叫院長吧?
他接著留意到房間沒有其它對外的出入口,僅有與會議室相通的那扇門,彷彿這兩個房間與前面探索過的區域相隔開來,自成一處獨立空間;而唯一的入口是進來時的通風管道,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也不禁讓人往某種陰謀作聯想。
繞進書桌內側開始搜查,桌上有一台打字機、一部漂亮的拉繩式桌燈、幾份文件和表格。宇哲沒花時間去讀那些,只是草草翻閱過去:《原料綜合檢測結果(備份)》、《第三階段許可申請》、《術後檢討報告》、《當月會議記錄》…感覺上驗證了剛才自己對於藥物實驗的推理。
又撥開幾綑紙捲,是某項建築工程的藍圖,下方壓著一疊厚厚的裝訂文件:《地下空間規劃/擴建草案》。宇哲停下動作,心中回憶起了萊恩所提到的,醫院過去關於地下設施與防空洞連結的傳聞。
圖紙上的平面圖布滿建築用符號、及簡化的專有名詞,宇哲看不懂,索性全都直接翻過;卻在快翻完時,看見了一個熟悉的結構――是關住自己和國中生們的地下空間。
前門外的長走廊,連接到一個較大的單間房,沒有其它部份;後門外也是同樣的長走廊,但只通到一扇門。推測其它區域,應該是畫在別張圖紙上,宇哲半信半疑地翻到剩下的一張;一處面積廣大的網狀通道占滿整面圖紙,其中參雜著許多岔路及不知用途的隔間。
不過又是另一個因為經驗及記憶而夢到的情節…對吧?自己根本不知道路線,怎麼可能會夢到呢?撇開很像地下空間的結構不說,沒看懂圖紙的標示,也不能斷定最後那張就是在暗示後門外的路徑呀…一定是因為聽了萊恩的地下實驗和防空洞理論,才出現的夢境內容吧?
這麼想了以後,宇哲稍為感到安心,便不再管桌面的文件了。
抽屜裡有文具用品及一些常備藥物,宇哲還找到一支串著塑膠標籤的黑頭鑰匙,標籤上寫著「醫務區」。此時他回憶起門上貼的提醒,才想到通風管內摸到的那張卡片,連忙從口袋拿出來看,果然正是「臨時通行證」;之前摔進會議室後,完全被眼前的場景及各種疑問給轉移了注意。
桌下有個垃圾桶,桶內有張磁片和一團紙。宇哲撿起紙團攤開,只有一行字:我不會去說的,我向你保證;字體端正優美、筆畫清晰。宇哲試想著寫字者的樣貌、以及這句話的出現是否有特殊涵義;他想到錄音帶上「隔牆有耳」的筆跡,不過兩者明顯不同。
然後是紅色磁片,上面的標籤寫著《代號:28–12》。好奇裡面會有什麼檔案,宇哲便順手帶走,隨後轉向書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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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櫃的高度頂到了天花板,書本都集中在最上方三層;與桌子同高的中間層,間格較大,擺了些檔案夾,和幾樣現已鮮少有人在用的電子產品。雖然宇哲不太確定這些物品的年代,但總覺得它們同時擺在這個座位上有些突兀,就像先前在走廊上看見各個房間門時一樣,有種時空混亂感。
一台結合電話的多功能傳真機,樣式與宇哲小時候在舊家看過的類似。前端出紙處有張已撕下的紙,紙質摸起來很不同,比較薄透、細滑;上頭印刷的字句有些濃淡不均:
我已經跟上層的人談過了,處理那些異議人士的工作,就交給他們安排的人手,你們必要時提供協助就行。但外面情勢越來越不利我們發展,不能像過去一樣指望他們提供的資金了,不快想辦法降低成本提高收入的話,這裡不久後就得關門大吉。
有內部的人提議,既然過程中無法避免時間及資源的損耗、又最終都要安排那些人離去,何不讓他們走的「更有價值」些?懂意思吧?就目前院所內的處境,在我看來,這似乎是個兩全其美的作法。
或許你能跟醫界的老交情討到幾個通路?
讀完傳真,宇哲發現自己腳踩在半張沒入書櫃底下的紙張上,他彎腰拾起;紙質和字體明顯與剛剛的傳真文件不同,從落地位置來看應該是已傳真過的原稿:
這次的情況和之前那次不同,沒造成什麼損失,盡量別讓外界引起不必要聯想就好。該收拾的趕快收拾,該處理的就都處理掉;該懲處、究責的,一個都別漏了。
不長不短的內容中能讀出,這個機構可能和某個勢力聯手處置外來反對者、以及因為資金不足而決定從事某種買賣…加上錄音帶內容,可以猜測這些表面合作的群體中,明顯存在著某些權力鬥爭、利益糾葛,權勢者們的地位似乎沒那麼屹立不搖。
而宇哲比較不懂的是原稿的內容,也提到「這次」;跟錄音帶背面一樣也是指實驗嗎?但從整句去看:「這次和之前那次」,又感覺比較像是在指涉兩起相似的獨立事件,而不是次數頻繁的動物實驗;用詞間彷彿也暗示著,事後有多人受牽連、且真實情況也不如外界熟知的那樣…
傳真機的數字鍵旁有個指示燈閃爍著紅光,應該是電話留言,宇哲按下按鍵:
「我們正在看著你。」是一名女性的平穩嗓音,「你仍有機會停止你的暴行,違逆真理的後果將難以挽回。記得,我們都在看著。」
聽起來是有人打來警告,但用詞相當隱晦,這樣真的能起到作用嗎?還有她口中的「真理」是什麼意思?水塔收音機也提到真理,但好像不太一樣?宇哲陷入思索,感覺除了實驗的參與者外,似乎有另一部份隱藏在實驗背後、或是醫院體制下的不明群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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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櫃最下層的設計和牆邊矮櫃一樣,滑門內分層塞滿了陳年紙本資料;正中間的部分是中空的,沒有任何收納或置物用的平面;原以為只是櫃子的設計,但宇哲蹲下才看到,地板有些深棕色的殘留物,形成一圈約略可見的直角痕跡,應該跟本來放在這裡的某件大型物品有關。
正摸著那範圍附近調查時,宇哲發現牆面靠近下方的位置,有個不規則痕跡,顏色略比地板殘留物淡些。從斷斷續續的曲線來看,似乎是個和時鐘背面一樣的標誌,但大上許多;像是原本擺在這裡的某種電器,因底部生鏽,使得背面的圖樣被印到了牆上。
(留意那些記號…)
水塔收音機那不清不楚的叨唸,彷彿又在耳邊反覆響起。
推測可能與時鐘有關,宇哲於是回到客座區又查看了一遍時鐘,卻依舊沒有任何發現。考慮著是否把時鐘帶走,但這個大小要塞進束口背包有些勉強;思考了一會兒,他找來一枝筆,把時鐘的時間記在卡片背面、並收進口袋。
最後宇哲折返會議室,把一張旋轉椅搬上桌,動作輕巧地爬回通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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