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人村落在山谷之間,房屋眾多以顯示夜人族群人數之多,但跟牆內人口比起來仍有段差距。建築以木頭與竹子為主,看在牆內人眼中簡直是非常奢華的耗材。
村落中央有個大廣場,此刻的廣場中間升起篝火,篝火中不知還放了什麼螢光植物燃燒,外圍的火是紅的,中間的火為螢青色和螢紫色,帶著五光十色的熱鬧感,許多夜人圍著篝火唱歌。
而成為俘虜的兩個孩子被人放在戰利品的棚內,被夜人戰士看守著。手被鬆綁,但變成腳上繫上繩索,繩子的長度讓他們還能小步走,但要跑的話絕對會跌倒,榊影試過偷偷解開繩索,但繩結不知用什麼方式硬化了,根本扳不開。
現在仍是深夜,曼切已經醒來,這次是紅色的曼切,也就是之前收起裙子借斯諾汗衫的端莊少女:「紫哥這幾天連續出來很疲倦,他說還想再睡半小時。」
榊影嗯了一聲,不久前太過緊張,現在雖說不上放鬆,但已精神委靡。
紅色的曼切環顧四周,他們所在的戰利品棚,僅簡單地用木頭作為樑柱,因此他們不必站起身都能看到中央廣場唱歌的人群,但她往後看時嚇得整個人尖叫彈起,這一度引起守備前來關照。
除了他們靠著的架子外,後面的架子上全都是頭,各種膚色的牆內人頭,還有美人魚的人首及魚頭,最遠的架子有些頭已經化為枯骨,但較近的架子上全是美人魚的頭,看起來有些還鮮血未乾,面部被用血劃上了符咒般的面紋。
曼切趕緊轉回頭,不敢再多看,怕不小心還看到有認識的頭在裡面,事實上她蹲回原地後還覺得胃裡的胃酸還有些倒騰。榊影默默凝視她,一副早就知道但不好跟她說的歉然模樣。
視線回到廣場,此時廣場除了夜人似乎還多了一群不太像人類的人,很像是最開始他們躲避幻行嗄澆滅他們縱火的綠色人影,據說他們叫做青靈,身形比夜人纖細,頸部後方有著形似硬質馬尾的長形桿子,且背上長著透明的網狀翅膀,在火光照映下,可看出他們身穿華服,頭戴華美冠帽,後頸的桿子也色彩斑斕,帶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質。
這時一個夜人婦人走來,她帶來了一些食物給兩個孩子,但孩子們並不認識她而警戒地看著。
「吃吧,我是代替瓊拔和雁過來的,因為要與高牆開戰,他們曾經是高牆人身份比較敏感,加上沒阻止小孩們在聖地附近烤肉,這幾天只能在家中自省,他們讓我帶食物來,據說你們上一餐是大正午的時候?」婦人手中的籃子裡擺著大碗公,碗公裡是燒好的兩隻不知什麼鳥類的腿。
曼切仍舊不信任,但想想如果對方要殺他們的話,之前在樹林裡就跟某位先生一起殺死了,沒有必要再另外下毒才是,雖然想是這樣想......
「謝謝您,但抱歉我們現在還在調整情緒,有點沒胃口,我們等會好些會吃的。」曼切與榊影很禮貌地再三謝過了婦人,接下了籃子。
「真是禮貌的孩子。」婦人微笑:「那你們好好休息,有需要就跟那邊的穹說。」她指著守備。
守備有些不爽:「瓊沐啊,他們可是高牆人耶,害死桑、流、流拔他們的人耶,而且再怎麼說他們是俘虜,我可是負責看守的,不是僕人啊!」
「但他們還只是孩子,跟那些跑來說要合作的高牆人也是不同人,不能把帳算在他們頭上啊。」婦人嘆氣。
「切,我在他們的年紀都可以獵下一頭暴齒鹿了。」守備不客氣地說。
「高牆人本來就比較嬌弱嘛,只是他們總有很可怕的工具就是了,但這些孩子什麼都沒有啊。」婦人拍拍守備:「好啦,就拜託你啦。」
守備翻了個大白眼目送婦人。
「那個……」曼切怯生生地,模樣有些可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不嫌棄的話,這碗肉請你吃吧。」
「哇塞,那怎麼行!瓊沐知道會殺了我的!」
「那不然請你吃一隻吧,其實我和他合吃一隻就夠了,我們也吃不了那麼多。」曼切懇切的說明。
「哦?好吧,你們吃不完也浪費,我只吃一隻,不許跟瓊沐說啊。」守備高興地伸手抓起一隻肉腿吃,一邊還囉唆高牆人有夠嫩,不僅只能依靠工具過活,居然吃飯連一隻腿都啃不完,他甚至如此形容高牆人:「傳聞說高牆裡會蓋一座透明的館裡面種花?你們簡直就像那種花!」
曼切對於此種歧視之言並不想理會,要歧視的話,她也覺得夜人低俗又野蠻,動不動就殺來殺去,而且科技落後還敢嫌他們只能依靠工具過活,明明是智慧的便利生活方式竟然被如此形容,真的很扯。但這些她現在也只能腹誹,並繼續低姿態觀察守備,她看著守備拿肉腿確實沒什麼在挑,也沒有小動作,就毫無疑問地大口咬下去,邊吃還繼續數落高牆有多廢,而他在她這年紀時已經殺了多少獵物云云。
這樣下來除非夜人有特別抗某種毒的體質,不然這肉腿應是安全的,她剝了一半,比較大塊的遞給榊影,畢竟這是她自作主張做的測試。
榊影一直在重複著瞌睡又驚醒,看到曼切遞來食物就接過立刻啃來吃了,不過邊吃邊發呆,依舊是精神不振。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曼切關心地說。
榊影搖搖頭,還是有些恍惚,但他說:「沒關係,我沒事。」
「我看著?」
「沒關係。」
曼切嘆了口氣,也開始吃自己這塊肉腿,反正他們現在也不能幹嘛,疲憊的人累了自己會睡著,事實上她現在看著外面天黑,即使出來沒多久也覺得開始有了倦意。
然後她就被廣場的畫面嚇醒了,雖然有段距離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廣場上歌詠的夜人此刻舉著一顆畫上血紋的頭顱,一個夜人少年將一壺東西灌入人頭口中,另個少女在首級頸下方用另一壺接著帶血的液體,然後倒給夜人首領和青靈首領──兩個穿的最令人矚目的人,應當是首領──他們比肩而飲,像是達成了某種結盟。
曼切已看不下去,雖然夜人的歌聲悠美,舞蹈精湛,但剛剛那幕驚駭到她了,她更不敢想那可能是誰的頭,怕做了推論,自己會把剛吃下去的肉腿給吐出來。
榊影繼續打瞌睡,曼切則閉上眼睛,紅色的氣息收斂,紫色的氣息滲出,再睜眼又是個帶著玩世不恭神情的少年。
1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50RoPf0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