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黃昏的時候傳來尚無威脅性的清脆雨聲,以及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大概是因為頗遙遠,所以眾人對歌聲除了好聽以外沒有太多的疑慮,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傳來了驚心的尖叫聲。
斯諾與其他同伴前往尖叫所在,三樓通往大廳但損壞有點嚴重的空橋上此刻聚集許多驚慌失措的人,前方又是壯漢在維持秩序,而空橋下——也就是淹水淹至二樓半的大廳浮沈著只剩頭和肩膀的屍體,像是從下方被被巨大的口撕咬啃食,死者是名男大學生,在壯漢詢問下其他大學生們七嘴八舌描述這男生是游泳好手,不久前自告奮勇說要潛回大廳一樓餐廳區去拿回來不及搬完的糧食,而同他一起去的還有兩名男生,都一去不返。
大部分人聽著都開始覺得水下有古怪,開始退離空橋,大學生中許多人為了死去的同學落淚,並組合了繩索構成繩網,小心地將同學屍體打撈。眾人精神緊繃,又開始帶著行李和糧食往四樓移動,只有壯漢大膽地盯著水裡,想看出端倪。
在肅穆的氣氛中,歌聲接近了。
聲音的接近,這應該是更該警戒的狀況,但是歌聲悠遠美妙,聽到那淨化心靈的旋律,人們的情緒漸漸放鬆下來,許多人如痴如醉地再次走上三樓的空橋,和四樓可眺望大廳的圍欄,歌聲就來自大廳被淹沒的水面下。
斯諾站在四樓圍欄邊,他已有所準備,從老人口中得知這歌聲怪物與一般遺跡大陸生物一樣是夜行性的,這就是為何他們不打算下午離開而是過一晚早上再出發,下午太接近夜晚,失去建築物的庇護他們會很危險。
水面下有兩個比人大上一些的身影,但還不至於大到無法從大門游進來,歌聲越來越清晰,而身影也漸漸清楚。
斯諾之前半夜請瓊幫他把手臂破壞成碎肉,不久前他又如法炮製一次,然後從展示品中找到以前綁東西的繩子,有幾段還能用,他組合過後綁在四樓欄杆最堅固的邊緣,之後用刺出洞的袋子裝入碎肉塊,將碎肉袋垂釣下去,碎肉袋雖然碰不到水面,但袋子洞滴出的血可以吸引那些怪物,因為他確定那些怪物是吃人的。
他還收集了四樓的果凍海兔的屍體和牠製造的毒液果凍,也摻入了碎肉塊包裹成另一袋,之後視狀況丟下去。
此時斯諾的行為低調小心,但似乎也沒有必要,因為眾人的目光皆集中在大廳,連之前對屍臭都慎加嚴防的壯漢都沒注意到他的舉止,大部分人著魔似地盯著水下,完全忘卻不久前還有人死在水中,甚至人想跳下去,好在有些神智比較堅毅的人攔住了他們。
冷色月光映照著水面下的身影浮上來,一顆帶著銀白色髮旋的頭從水裡拉起了月光色瀑布般的長髮,一名女性從水底露出了上半身,她赤裸的身體粉嫩白淨,氣質若仙,隨著姿勢抬起的頭露出絕美的容顏,水汪汪的大眼有著粉紅色的瞳孔,鼻子精巧,櫻桃小口中唱詠出優美的旋律,她看著圍觀著她的參賽者,甜美地笑起來,揚起纖纖玉手對眾人揮舞,十分迷人。
斯諾疑惑地瞧著,這不是夜人嗎?老人說的歌聲惑人的海底怪物呢?吃掉男大生的怪物呢?
另一個水底的身影也浮出水面,也是個銀白色長髮的裸體女性,兩女歌聲和鳴使旋律更加優美,不過這次的銀白髮女性注意到了垂吊在樓邊滴血的袋子,因此好奇地靠近,然後對上了斯諾的視線。
那名女性對斯諾眨眨眼,頑皮地一笑,就扭頭回到同伴身邊,然後又偷瞄了斯諾一眼,帶著勾魂的笑容。
「祢認識她們嗎?」斯諾詢問剛剛被他請來協助製作碎肉的瓊。
(不認識。)
「她們在幹嘛?」斯諾想確認一下是否在夜人族中有什麼莫名其妙讓女性裸體的儀式或習俗。
(誰知道?上演暴露狂?)
有人忍不住直接從空橋跳下去,落入水中的是斯諾之前看過的其中一個戴墨鏡的流氓青年,他痴迷地游向兩個裸身的夜人女子。
斯諾抓緊有毒的碎肉包想著應該要趕快丟下去,那兩名夜人女子真的很可疑,老人不在附近沒得詢問,瓊也不認識她們,又是在不該出現的地方赤裸身體,很像個陷阱,但是他又怕說是他弄錯了,萬一真的就是有人正好在這裡做奇怪的事,結果被自己毒害了呢?何況丟下去那流氓應該也會完蛋。
如果能一開始就確定兩個夜人女子是怪物,丟毒包的最好時機就是兩人剛浮出水面的時候,但是因為他們看起來只是可疑而不像怪物,這讓他遲疑了。
流氓青年游近兩名裸身女子,近距離下甚至可以看到沾著水的白色睫毛閃閃發光,同樣銀色的頭髮直順柔亮,沒有貼頰的溼漉感,水在髮上凝聚成珠,猶如點綴的珍珠。當然流氓青年的目光不會只停留在美人臉部,對他來說,面對裸女只欣賞她的容顏是件失禮的事。
很快許多人都按耐不住了,紛紛跳下水,朝裸女游去。
「我也好想下去玩喔,好讚的美女姊姊。」紫色的曼切少年趴在欄杆上,一臉羨慕的說。
「想死就下去啊。」斯諾已經不想再看流氓找死的畫面,他打算下去找老人,看怎麼把空橋上的蠢貨們拖回展覽室。至於曼切他倒不擔心,還有餘裕在那抱怨就代表沒有被迷惑,何況還有榊影在。
「別去啊,斯諾先生。」不知道斯諾目的的榊影攔住斯諾:「被迷惑了可能會出事啊。」
斯諾真心覺得榊影是個很好的孩子,相較之下紫色的曼切在那哈哈大笑著快翻下欄杆去了,還是被榊影扯回來的。
跟榊影解釋過後,斯諾到了三樓,看到了老人一臉凝重的表情。
「那兩位夜人是您說的怪物嗎?」斯諾詢問。
「那不是夜人,夜人身上容易看到皮下血管和雀斑,但牠們沒有。」老人所看的方向不是水裡,而是四樓的人群:「牠們就是怪物沒錯,恐怖的是在水面下。」
斯諾在空橋邊緣看著水裡,本來以為下來之後就會上演吃人秀了,但現在是一群男性快樂地和兩名美女玩在一起,酒池肉林。
越來越多人感到羨慕,也紛紛開始翻過空橋想跳下水裡,只有死過同學的大學生們用膽顫心驚的眼神看著眾人。
斯諾心裡咒罵著這群不知死活的參賽者們,這次索性把他帶著的毒包的結弄鬆,丟向其中一個美女,砸在牠臉上,袋子鬆開,裡面的血肉和海兔屍體流出來,瞬間把水池畫面弄得非常糟糕,但是被砸的美女沒有反應,依然維持著美麗的笑容,而池中人們也未有所覺,仍舊開心享樂著,只有正要跳水的人對他怒目而視。
斯諾露出一抹他最欠揍的笑,挑釁地對那些人勾勾手,便最快速度逃回四樓去。其實這結果他有些意外,他真的對於遺跡大陸的生物太無知了,怎麼知道毒包丟下去會沒有任何反應,他都已經做好最壞打算了。
斯諾在接近四樓圍欄的區塊被那些遭他挑釁的暴民抓到,被勒著脖子修理了一頓,不過沒多久就停手了,因為大廳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四樓欄杆邊忽然有人拋出了繩索套住了其中一個美女的脖子,像絞刑一般往上拉。
終於可以看到怪物的真身。美女就算被吊起來也沒有被勒住的痛苦感,依舊甜美的笑著,接著牠的下半身被拉起,那是有著優美流線的藍綠色魚尾,但魚尾比上半身還要巨大上兩倍。
「人魚?」斯諾認出來,這是一種傳奇的生物,就算沒有人見過,也是經常流傳牠們的傳說。
另一隻人魚也被吊起來,用尾巴奮力拍打牆面,而水中的人們卻像沒發覺身周的美女都不見了,還歡快地笑著,然後慢慢地倒入水中,漂躺於水面,只剩下上半身。
血渲染於水中慢慢擴散開來,原本還有幾個沒被引開而開心跳下水的人都呆住了,這瞬間咬掉半身的情景讓斯諾想起猶如腰斬的痛楚,不禁皺起眉,對那些人喊:「馬上上去,到四樓來!」
嗡嗚──
四樓用繩索吊人魚的人旁邊有個戴著帽子的高大女子捧著一個土黃色的巨型鳥類頭骨,對著鳥嘴的部分用力一吹,發出極大的嗡嗚嗡嗚的聲音,像吹起了開戰的出征號角。
遠處同樣傳來嗡嗚的回音。
咻──
戴著帽子的高大女人拿著不知哪來的箭弩,取箭插起一朵打碎的照明棒裡的不死鳥,不死鳥燃起,拉弓射擊,箭矢射中了人魚的魚尾──等同人類大腿的位置──堅硬的鱗片並沒有被射穿,但被火焰烤得滋滋作響,緊接下一箭射來後,終於穿透了。
巨大的魚尾大大振起,美女表情如舊,但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人魚腰部的部分瞪起了一對黑色的魚眼,如人頭般大小,而人身與魚身分界的腰線也分裂開來,裡面有沾著血跡的尖細利齒。
這時大家都看懂了,一直以來人魚是上半身人和下半身魚,但這個人魚不同,牠就是一隻魚,從嘴巴尖端長出模仿人類的精美人型,所以才會永遠一種表情,閉上嘴巴和眼睛將本體偽裝成一條魚尾,牠們藉由歌聲和嘴巴前端的人型偽裝來吸引人類靠近,之後張口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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