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走出影視廳,深深覺得除了揪出殺手以外,還必須趕快彌補他對遺跡大陸不夠熟悉的弱勢,剛剛某個令人棘手的孩子讓他感受到精神上的疲憊,甚至覺得此刻耳朵似乎有些發癢。
他曾疑惑曼切以前是否認識他,只是因為他對曼切沒有印象而暫且擱置這念頭。但有時他漸漸發現曼切會試探地對他開一些關於生死的玩笑,也對於他敷衍帶過的「私事」除了諷刺外就不再試探了,這令他開始懷疑曼切知道他擁有不死的能力,恐怕他感覺曼切以前認識他並不是錯覺。
不久前他發現曼切對於從前是否來過遺跡大陸這事回答有些含糊和抗拒,於是他那時試探地談了一下曾經去過塞恩島,結果曼切的眼神透露出特別仔細觀察他表情的謹慎,再加上那時榊影關心地看曼切幾眼,他認為他的猜測沒錯。23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TsPm7I3xN
當時他去過的塞恩島曼切也去過,而且恐怕有發生過一些會讓朋友至今提到都忍不住投以關心眼神的事,像是塞恩島的沙塵暴、落後貧困的窮鄉僻壤每一天都在生存線上掙扎,這些事對個孩子來說都是刻苦艱難的。
當時的他去塞恩島除了探望朋友外,就只是個無所事事的觀光客,實在沒什麼令他印象深刻的際遇,想想將近十年前的少年大概也只是剛開始學幾個國字的小孩子,難免不太有印象,更何況那是有顏色氣息之人,恐怕他當時遇到的曼切也不是現在的曼切,只是有共同記憶罷了。
曼切一開始就裝作第一次認識,且避諱談從前在塞恩島的事,卻又對遺跡大陸有某種必須去嘗試的目的性存在,而且這目的性是與他朋友榊影共有的。
會是什麼?斯諾不太了解遺跡大陸,不過他想到了他是有幫手可以幫助他了解遺跡大陸的。
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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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諾悄聲向二樓邁進,現在他要做的事需要一個陰森之地,且不能被任何人看到,尤其是剛才的少年曼切。他可不想看到他的幫手像之前一樣,被顏色氣息之人消滅。
經歷過戰亂的六百年古跡,不只脆弱易塌,還有著揮之不去的森然陰氣。在進駐了五十人後,一樓的氣氛活絡不少,但二樓以上依舊鬼氣不散。
因為職業本來就常跟厲鬼打交道,因此二樓的環境對斯諾來說反而比較自在,跟家中的氣氛很像。現在他已穿戴整齊,如此一來他就可以召喚宅在他家的厲鬼們出現,因為他家也有來自遺跡大陸的夜行性異族厲鬼——原本跟在白面具男身後一大群血肉模糊的夜人族。
夜人族,顧名思義是夜行性的人種,他們的膚色白裡透紅,可以看到血管及雀斑,有著粉白的頭髮和紅色瞳孔,是在能源大戰後出現的野人族群,他們的文明原始而古老,但語言腔調如歌唱,大部分居住在遺跡大陸──像是之前廣播的主辦人,聽說話腔調就知道是個夜人。
在不久前知道了螢鬼針後,斯諾認為有個熟悉遺跡大陸的夜人族在會比較穩妥,因此需要一個夜人族鬼魂的幫助。
他要先找到一個陰氣充足的地方召喚鬼魂,因此他需要鏡子作為媒介,可惜目前衛浴區應該還有一些排隊洗澡的人,所以他才前往二樓,打算一路向上找,既然曾是博物館的公共設施,肯定可以找到洗手間,只要洗手間裡有一片鏡子殘片就成。
來到二樓,深夜的此地更加伸手不見五指,連一樓的微光也沒擴及於此,只有手指上泛著一層無法當照明的螢光。
外頭逐大的雨聲洗刷著整棟建築,傳來悶悶的噪音,他向展覽室深處走去,地面滿是殘破的碎片與歷史堆積的灰塵,使他腳步無法太快。
「碰咚!」
前方忽然有東西掉落,在漆黑中不知是何物,他尋聲走近,一股冰涼的空氣從腿邊竄過,像是有什麼溜過去一樣,卻又沒發出任何聲響。
外頭的雨聲變得有些遙遠,聽覺像是切換了另一個充滿雜訊的頻道,其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但眾多斷斷續續的鬼哭神嚎一股腦兒衝進腦海裡。
就像快壞掉的收音機一起大合唱一般──斯諾知道那種東西,他那長生不老宛如古董一般的母親收集了很多戰前的古物。
簡直是魔音傳腦,跟鬼魂溝通最累的就是這點,祂們大部份很情緒化、詞不達意,這大概是因為祂們的腦子都還留在屍體之中的關係,斯諾不禁感慨,反而是厲鬼更擅長表達想法。
這裡的鬼魂不會思考,只會固守崗位做自己生前要做的工作。
斯諾在鬼影幢幢之地尋了一圈,也只接受到各種毫無思考性的恐嚇,這些鬼魂們頂多能嚇嚇人以護衛地盤以外,完全沒有威脅性。他只能放棄尋找這些在地鬼,用點辛苦的方法去家裡把厲鬼招來了。
他繼續尋找可能是洗手間的方位,通常依靈感尋找陰氣重的地方就相去不遠。
跟著靈感果然沒錯,斯諾摸黑進入了門,摸到像是水龍頭形狀的生鏽硬物,大概確定自己來到了洗手間,接著一陣陰風撫過,原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忽然能看見周遭,斯諾在左前方還殘留四分之一佈滿鏽斑的鏡面殘片中,看到一隻白色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同時肩膀上確實傳來冰冷的觸感。
斯諾稍微拉開距離,轉過身去,正好對上一對充血的雙目。
「請問在下能跟祢借個火嗎?」斯諾望著那對充血的眼。
可惜鬼魂只會在他耳邊尖叫,又是個無法溝通的鬼魂。
斯諾說聲不好意思,便熟練而迅速地伸出食指與中指,在鬼魂肩膀上輕刮一下,接著指尖上就燃起有如幻象的青色鬼火。斯諾將青炎點在自己左肩,青炎便飄浮在肩膀上方,越燒越旺,達到可以照亮洗手間的程度。
用鬼火照明看到的一切不同於現實的模樣,會呈現物體「認為」的原本樣子,雖然很容易因此看到幻象,但習慣後也是可以勉強充當臨時照明。現在斯諾所看到的洗手間非常乾淨整潔,而剛才看到充血雙目,此刻是瞪大的杏眼,是個正在尖叫的女孩子。
「變態!色狼!你闖進女廁做什麼!」
斯諾整個汗顏,道了聲歉,馬上走出去,站在門口才想到,那已經是停止女廁功能的廢墟,而裡面的不過是依循本能護衛地盤的鬼魂。
他嘆氣,即使知道是如此,他還是不想再進女廁。借著鬼火的光,他很快又找到男廁,裡面有兩面鏡子,一面在牆上,一面在地上,看來實際的樣子應該是鏡子碎了掉在地上,才形成了如此奇妙的景象。
男廁中,三三兩兩的男性幽靈魚貫而入,看起來完全無視斯諾的存在。他蹲下身,在地面上的鏡子撈撿了一下,順利地摸到一片玻璃碎片,雖然拿在手中看到的又是一面小長方形鏡子。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堅持要維持方正形狀的鏡子,可能是製作技工的意念混雜進去了?
斯諾只能用觸摸的方式確認殘片的銳角,以及牆上還殘留鏡面的位置,接著他割破手指,用血在殘餘鏡面畫上自家的符號,如此一來,這裡的鏡子就跟家裡的鏡子連結上,開啟通路。
這時斯諾真有些可惜自己不是鬼,不然就能透過鏡子直接回家了。
最快的喚鬼方式是叫祂們的名字,可惜他平時只尊稱祂們先生和小姐,沒詢問過祂們的名字,於是只能用原始的放血聚鬼的方式進行。
為了節省放血時間,他在手臂上摸尋血管,就像抽血經驗豐富的資深護士,然後將碎片深深刺入動脈,熟練地沿著血管方向直直劃開。
痛覺令他頭皮發麻,但這次割的很好,他很是滿意,鮮紅的血液不斷地從蒼白如屍的手上湧出,每次看到如此景象,就像是看到生命泉源一樣,令他感到平靜而愉快。
他讓血流入洗手臺,排水孔上已被異物堵塞,可以看到裡頭有堅持要立成刺蝟型的毛髮,旁邊還有樹皮,可以猜想應該實際是頭髮和衛生紙,這實在令斯諾覺得噁心,恨不得血液趕快將其淹沒。
他盯著源源不絕的殷紅出神,只在身體自行癒合時,不時給手臂補上幾道割痕。不知不覺間他身周聚集了一圈廢墟中的遊魂,在斯諾開始出現貧血徵兆時,他才看到鏡中浮現一張他看過的臉,是他客戶的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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