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乾糧已經吃光,只剩下同伴屍體和人魚屍體的受困狀況中,該怎麼辦?通常的答案會是如果人魚沒有毒的話,將人魚做為糧食吃掉。
那人魚的吃法會是整隻吃呢?還是只吃魚身呢?又或是都不敢吃呢?
這是唯一的船被人駛走後,剩下的參賽者在渡過兩天後所面臨的窘境。
許多人對於船被開走怨聲載道,尤其船上有著一出現就砍人的野蠻殘暴夜人族,是他們主要怒罵的對象,還有跟夜人族一起坐船跑走的參賽者也是叛徒。
面臨即將缺糧,或許還有人私藏糧食,但在不知道他們會受困到何時的狀況,眾人有了一致的共識──趁人魚屍體還沒腐爛太嚴重,做成料理處理。
眾人為防再淹水,依舊以四樓為據點,而未淹水的可活動範圍目前仍是三樓和四樓,他們觸手可及的人魚屍體只有三樓發現三具以及四樓之前跳上來的一具,其他有些被夜人族釘在大廳牆面的就沒人敢硬游過去拔。
他們的人數又少了不少,在前天晚上因壯漢還在負傷狀態,無法幫忙對付人魚的第一線,有一人在第一線被咬傷,一人遭咬死,兩人被歌聲迷惑帶走之後應凶多吉少,還有兩個是第一次對抗人魚中重傷的人熬不過惡劣環境在高燒中去世,此處剩下十八人,重傷傷患中只剩下本來身體底子很好的阿圓在苦撐,他的同伴雅荷和阿平都焦急著想辦離開,和牆內聯絡。
之前受阿圓非常多照顧的金髮小哥薛門也是非常焦急地一起幫忙想辦法,以及分攤照顧阿圓,但在他妹妹徹底失蹤,他變得心力交瘁,做任何事都沒什麼精神,偶爾會聽到他低喃:「好不容易找到的,為何又......」
雅荷只能遺憾她也沒心力幫助薛門尋找妹妹,她在與阿平討論後,決定輪流盯視當初說選擇留下來的人群,會選擇留下必然留有後手,或許從他們身上可找到突破口。
當時留下來的人,除了當時不顧一切只想好好找妹妹的薛門,還有阿平也說要留下,但那是因為他已和雅荷說好,他們三人的糧食都留下給他,並在送走阿圓回牆內治療後,雅荷會回來支援,博物館離港口的距離很近,回和平大陸只要一天的時間,所以他們都認為時間上是夠撐得過去的。
但其他留下的三人並沒有同團體的同伴,一個是同伴都死光或失蹤的流氓,另兩個不太讓人有印象,整體來說都是穿著黑衣的男性,但在雅荷的觀查中發現那三人已默默一起行動,有時還有一個螢綠色髮的流氓跟他們在一起,他們有時會冒著風險悄悄走到三樓的空橋另一端──那裡甚至還飄著海水、魚腥和血的臭味──另一端有個獨立的小房間。
清晨時,雅荷冒著風險悄悄走上空橋,為了安全她還在身上繫了繩子綁在柱上,如果有萬一她可以拉著繩子回去。
空橋的路不好走,又窄又充滿碎片,而且還有像被吃剩的手腳殘肢,總算走進去後看到是個小房間裡面又是個做成另一種古代人生活型態的展示房子,小小一間,雅荷進入看起來用乾草與樹木搭建的房屋展示,一時間真有些驚嘆古代人的奢華,竟然可以大量使用木頭做建材,但那畢竟是模型展示,她也只是想了一下就走到房間最裡端,裡端一堆展示品,還有個假人跪坐在一個奇怪的器具後面,她隨便的亂翻,翻了許久後仍一無所獲,最後只好放棄的走出來,結果剛好看到另一端的牆壁有個非常不明顯的門,她走上前想打開,但門牢牢鎖上了,在她考慮要不要撬開時,突然牆邊閃動著反光。
那是她和薛門約定的暗號,因為阿平還要照顧阿圓,所以她請薛門幫她把風,若看到那三個他們關注的人醒來了,馬上用鏡面反光通知她,於是她看到反光閃動只好趕緊回頭,這次的偷偷徹查行動無功而返。
後來雅荷與阿平商量,重新決定這次要與壯漢合作,壯漢自身的團體人很少,只有一個大眾臉女性是跟他一起行動,沙登和娑倫,合作後才第一次認識他們的名字。聽說這兩人本來都不與其他人一起行動,甚至他們經常也都是各自行動著,雅荷原以為這次的合作會被拒絕,但可能是他們幫沙登治療的關係,他們一提這件事,那兩人就同意了。
沙登兩天前中了夜人族一箭,但是他體格特好,傷勢好的非常快,昨晚很快又可以將趁著淹水又圍過來虎視眈眈的人魚給一一劈飛,完全沒事的樣子,這才阻止了他們不斷死人的慘況。
有此人作夥伴令雅荷等人信心大增,希望計畫一切順利。
時間回到當下,是船被搶走兩日後的下午,眾人把四具人魚屍體聚集起來,打算在晚上前分食完畢,晚上才有體力作戰。
「雅荷,你覺得人魚可以吃嗎?」阿平詢問。
「天曉得,我哪知道牆外生物的判斷基準?但這種生物既不是吃有毒食物,也沒有警告色,照理說應該沒有毒。」雅荷回應。
「放心沒毒啦,」一個聲音很有穿透力的大嬸莫名自信說道:「挑食材我最會,這就是魚啊,絕對可以吃。」
雅荷冒汗:「真的假的?」
對於人魚,經過三日的奮戰,許多人對此種生物都有不小的陰影,基本上別說搜集人魚屍體,光搜集後放在地上就有不少人退了大老遠,只敢遠觀。
雅荷、娑倫,還有兩位大嬸是少數敢直接近距離討論如何宰殺人魚的女性,而男性有沙登、阿平、流氓、現在跟著流氓一起行動的兩名黑衣男子、一直在記筆記的男大生、跟大嬸一起來的阿伯。
筆記男大生綽號叫大筆,據他所說,他們的團體加上他只剩下五人,之前那位銀髮最出頭的大學生在與人魚戰的第一晚就失蹤了。
「那決定要吃了,就來幫忙殺魚吧。」聲音穿透力十足的大嬸跟沙登借了斧頭,然後舉斧開始對人魚進行肢解。
許多人不敢看,畢竟人魚有一部份是人身,也有部份男性,即便對於這一直獵殺他們的生物感到恐懼,但在牠們死後,看著那香消玉殞的身軀,還是感到了些遺憾。
「夭壽啊,感覺就像在砍人一樣啊,有夠夭壽啊!」只有大嬸們還操著一口方言精神充沛的邊罵邊殺魚。
牆內的魚很少,就算是沿海城市也只有稀少的小魚,其實任何天然食材在牆內是非常高級的奢華品,吃一碗肉相當於可以買一台飛車,因此平常牆內人的食物都是加工製品,從一顆就充滿所有營養的食用膠囊,到後來成為了滿足人口腹慾望的各種仿美食口感的營養保健食品,有時人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吃的是什麼,只認得食物成分裡有纖維素、蛋白質、醣類、維生素ABCDE、花青素、類胡蘿蔔素......等等,越多就是越棒,其他是什麼看不懂沒關係,只要出自是大廠牌公司,有很多食品安全認證,就可以安心的吃。
這裡吃過天然食材的牆內人寥寥無幾,好在魚肉是肉品中最低價的,因為沿海可以捕撈,不像其他食材需要私人管道進口,所以還是有些人了解魚肉的料理方法,起碼大嬸們看起來是來自沿海城市,除了砍下人身部分有些手抖外,後面削鱗、割開,掏內臟都非常俐落,幾乎是無視於那是硬如鎧甲的鱗片。
「都只會站在看欸,還不幫忙啊!」
大嬸們一人一邊將切下的魚肉開始剁成塊狀,然後指揮著離她們最近的阿平去裝水──昨天有人怕水不夠,用自帶的恩亟瓶將底部剪開內摺後,在中間剪開處塞入裝了海水的耐熱恩亟罐,從打破的照迷棒中抖出不死鳥花,點燃收集堆好的木製展品中將耐熱恩亟罐加熱,用恩亟瓶收集蒸餾水。當時大家一起做了很多這樣的克難蒸餾器,到了現在也收集了一鍋半的蒸餾水。
鍋子是大嬸們帶來的,而且她們帶了不少,阿平裝完水後,半鍋的水被拿來洗魚肉,還有一鍋水煮沸準備煮魚,雖然衛生上還是克難,但已受困狀況來說已經十分奢侈。
大家陸陸續續加入幫忙行列形成流水線,大嬸們切肉,雅荷和阿平幫忙洗淨,娑倫和沙登看著鍋子,阿伯和大筆會輪流傳遞大家的餐具給娑倫和沙登放熟魚肉,當然也不會忘了給前面忙碌的人留食物。
有些人不敢吃,但有更多人迫不及待地吃,這也算是天然魚肉,在牆內算很昂貴的,大家都很好奇高集的天然食材到底什麼味道。
「......其實我覺得我家巷口的魚口味的烤糰子都比較好吃。」
「我以為魚肉應該是入口即化,味道很重很香的。」
「有人知道天然魚肉有哪些成分嗎?」
「不是很清楚,牠可沒有成分包裝啊。」
「據說起碼是有蛋白質、DHA、維生素A、B6、B12、D,omega-3脂肪酸、菸鹼酸,還有礦物質之類?」
「欸,有益成分好少哦,我家巷口烤糰子都還有二十種有益成分耶。」
眾人紛紛忍不住抱怨,但考慮到還有人在煮餐,所以也不敢抱怨得太過分,並不斷地對還在忙碌的人表達謝意。
忙碌的人也稍微找時間吃自己的那份餐,然後也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而大嬸說法是肉質吃起來太粗,本來就不美味,加上完全沒有調味料,自然不會好吃。
各種嫌棄後,一大尾人魚在十多人的分食下也見骨頭了,再來只剩上半的人身部分,接著大家意見便分歧了。
一些人說不知未來還會受困多久,食物必須省著,所以連人身一起吃,剩下的人魚切割好後醃漬起來存糧。但更多數人認為吃人身很可怕,無法接受,反正還有三隻人魚可以吃,人身還是埋起來好。
其實雅荷是支持一起吃掉的,她認為那就算長的像人也是魚,魚尾都吃掉了,再來埋頭不是很奇怪嗎?
最後在大嬸直接獨斷決定繼續將人身切塊,因為她掌廚,她說了算,不吃拉倒。
雅荷繼續接手洗著人魚人身的部分,事實上洗了之後確實摸出人魚的人身只有表皮像,內部構造並不相同,只有骨骼肌肉和滿滿的膠質,完全沒有內臟,簡直是最肥美的部位。
雖然雅荷摸得出來,但旁邊觀看的人看不出來,又或是說他們根本不敢仔細看,那樣剁人肉般的地獄景像嚇得他們直嚷殘忍。
「嘛,剁魚尾就不殘忍?」雅荷忍不住反問幫她端她的份來的大筆,他也是在看到這景象皺眉搖頭的一人。
「身為人,對於看起來像人的部分感到同理,特別容易移情作用,本來就不奇怪啊。」大筆反瞧雅荷,像是覺得她才怪胎。
雅荷一時之間啞然,只好繼續默默洗自己的魚。
後來兩鍋的人身部分魚肉湯很不受歡迎,只有幾人敢吃,吃了還會被覺得好殘忍的眼神看,不過在大嬸們堅持不准浪費食物下,還是不少人被硬塞吃撐。
流氓倒是吃得很開心,甚至開玩笑說美女人身的部分吃起來特別香,比魚尾味道好得多,引起女性的瞪視。
雅荷故意跟大嬸大聲說:「剩下的三隻人魚有一隻是帥哥魚,明天我們換殺那隻來吃,俊俏又有腹肌,嚼起來一定特別香。」
大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唉唷~」
這次換男性一片尷尬,就流氓嘖嘖佞笑:「喲,小姐,你好飢渴喲,不如跟哥……」正想說些調戲的話的流氓在打量到雅荷渾身健美肌肉的身材,馬上改口:「唉,算了,你不是我的菜。」
雅荷的怒火讓她很想一腳將流氓踹入海裡,是阿平阻止了她,低聲對她說:「先忍忍,晚上的行動成功後,你愛怎麼扁他就怎麼扁他。」
雅荷只能唉聲嘆氣地白流氓一眼,加入收食餐具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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