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扣、扣、扣!
「門上鎖了,是你剛才抱怨像喪屍的人在裡面?」
「不會錯,就是那屍臭,我現在真心佩服那些喪屍片裡的主角,可以在喪屍群中突破重圍沒有被臭死。要不是那個人摸起來身材還不錯,我真要直接昏死在裡面了。」
「⋯⋯我覺得喪屍片主角才要佩服你,連喪屍都不放過。」
「你在說什麼呢?怎麼會是不放過?我這麼貌美如花,是給人家福利好嗎。」
「噢。話說你不是特別拉封鎖線佈置成禁止進入的樣子嗎?那個人怎麼會進去?」
「這樣句點我,我心都碎了⋯⋯」
「噢。所以你要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斯諾被敲門聲吵醒後,便聽到門外傳來拌嘴聲。聲音聽起來年輕有活力,應是兩名少年,其中一名少年的聲音有些熟悉。
他扶著剛睡醒仍有些昏沈的腦袋坐正身體,在鼻腔的不適中漸漸清醒過來,繼之前的滿腔海水,現在他應該是滿肺的灰塵塵蟎,搞得他非常想打噴嚏,又是在臨界點上打不出來,只能稍微止癢地捏捏鼻子。
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但已經不會睏了。他環顧四周,仍太暗看不清楚周遭環境。回憶起睡前的經歷,他沒有找新的藏匿處,就隨便找比較裡面的儲藏室躲了,果然很容易被人找回來。
外頭少年們進行著沒營養的聊天,話題有三成圍著他腐爛的味道,鬱悶得真想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同時也注意到其中一個特別自戀的孩子,便是不久前與他一起躲藏並借予他大衣的少年,沒有壓低聲音聽起來跟記憶中真有些不同。
想到這,他感到幾分詭異,之前他遇到的應該是女孩才對,不知為何剛剛下意識的回想記錯成少年?
他認真回憶起來,一開始在影視廳看到的嬌小人影是女孩子不會錯,就算是蹲身無法準確判斷身高,但憑他之前制住她時,抓住的確實是個嬌小的身軀,聲音也是女聲,就像無知的幼雛鳴叫那樣清脆。一切詭異是在女孩反制他,身上散發紫色氣息之後,當時情況緊急他沒能細想,現在回想起來,之後的「女孩」身高高大了不少確實不是錯覺,聲音就是現在聽到的男聲。
這是他遇到的第二個具有顏色氣焰的人,雖然以目前觀察到的狀況來說,那樣的人每次顏色一變,似乎會變個人,但這裡的少年肯定不是之前那個叫狄肯的流氓,如果是的話,他現在絕對是悽慘無比的境地。
往往此種超乎常理的能力都會令人想到神術,雖然他不是很懂神術,但也知道能使用神術的只有神職員,可是先不提神職員非不得已不會離開牆內,少年看起來也尚未到可報考神職員的年紀,至於那個流氓就更不可能是神職員。那會是類似他這樣,屬於非常理的特異人類?雖然他覺得自己只是有點特異而已,就像創造人類的設計上不小心忘記設計死亡的機能一樣,出了小差錯以外,基本上還是個人類。
多想也是無益,斯諾覺得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取得整套衣服,畢竟他目前還只有暴露狂的基本配備,依舊見不得人。而那少年借衣之舉帶給他一些希望,所以他試圖親切地搭話:「你們好,外面的兩位。」
外頭其中一名少年發出驚呼,似乎被斯諾突然說話嚇到。
另一位聲音熟悉的少年說:「嗨,裡面的帥哥,你躲在我們基地不肯出來,是這麼捨不得離開我嗎?」
聽到這少年說話的調調,斯諾更加確定這孩子與前面只知道嚇人玩的女孩實際上不是同一人,但即便如此,現在的記憶印象還是有著是同一人的違和認知。
而這少年說話雖充滿不正經,但依他在遊戲剛開始就已經找好地方,且對地形頗是熟悉,加上行動上仍具善意,斯諾認為應與少年們打好關係,無論之後合作或探聽情報,都會方便許多。
「不好意思,在下也來自牆內,遇上了海難漂流至此,因此誤入了你們的基地。」斯諾盡量用上他最誠懇的語調,草率帶過自己在此來由,馬上將話題帶到對方:「你們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有獎遊戲?」
「海難!」其中一名少年聲音中已富滿同情:「我們是參賽者,需要我們幫你聯絡主辦單位,請他們幫助你回去?」
「對,我相信就算是喪屍,主辦單位也會好好呵護的。」嗓音耳熟的少年說話間傳來窸窸窣窣翻找東西的聲響。
一直被嗆是喪屍,要不是心懷合作企圖,斯諾早就發火了,但現在只能悶悶地解釋:「這是因為船難的關係,才變成這樣,在下是人。」
「雖然隔著門說話很有情調,但你不覺得你應該出來面對面說比較有說服力嗎?」
「那當然,可惜在下現在不太體面,但這也沒辦法,能活下來都該慶幸了。」現在順勢說到斯諾的點子上,他感覺其中一名少年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另一名少年不久前還借他大衣,他認為再博取點同情,獲得幫助也非難事。
「沒關係的,我們不介意,」好人少年關心地說道:「你一定又餓又渴吧?我們這有很多乾糧和水,你要吃嗎?」
這令斯諾尷尬了一下,發覺自己假扮受難者有多麼不到位。
這時門又被敲響,聲音熟悉的少年說道:「你想借衣服對吧?我早準備好了,你開門拿吧。」
不但沒被質疑,還如此精準回應他的需求,這令斯諾愣了一下,不久前裸奔被發現的尷尬又油然而生,他努力壓下,才說:「那可真是多謝了。」
撇除尷尬不說,這就像說了一個有破綻的謊言,而對方能完全無視破綻就這樣承接下去的狀況,斯諾懷疑少年是反過來想騙他開門,但覺得不過是兩個孩子,就算開門看到一把槍對著他也無所謂,如果少年先發難了,他正好反過來劫衣。
他集中一下精神,輕輕開了門,門扉轉動的角度不大,只有一隻手能伸出的寬度,即使從外鑽進來的光線有限,但他已經能看到就從這縫隙塞過來的衣物。
他再度愣住,沒想到真的如此順利拿到衣物,斯諾原本還好奇少年真正想打什麼主意,內心頓時充滿了疑惑,此刻他猜測不出對方究竟抱有什麼心態。
無論如何,他還是對這雪中送炭的幫助感到感激:「多謝了。」
「別客氣,有沒有對我印象加分啊?」
「這邊還有乾糧,我們先去旁邊收拾環境,叔叔你好了出來一起吃。」
兩名少年一邊說一邊遠去。
斯諾關上門,周圍再度陷入黑暗,衣服的材質不意外地差,讓他甚至一摸就可以想見衣服上應該會印著廉價俗氣的花紋,不過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是雪中送炭的救命物了。
他只打算套上了褲子,畢竟有了大衣,就可以算是表面整齊了,再來他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合宿遊戲,都有了屋子,那應該要有衛浴設備,甚至該要有回牆內的交通工具。
如果他對自己的方向感有自信,他大概會想自己去找就好,但他這輩子認路向來只能靠記憶認街景,所以最好還是跟少年們問路。
兩名少年既然是遊戲的參賽者,那他手中握有能交易的情報就是遊戲中有殺手這件事了,雖還不知殺手長相,但認得出聲音,只要跟這個地方的所有人說過話就能認出是誰,而殺手背後一定有著他知道的勢力──打算將他除之後快的勢力──這勢力似乎在這個遊戲活動中別有所圖,因此將殺手安插進來,而依殺手所說「別靠近海邊」,看來殺手也知道海中有危險,若殺手對另一個人所說的話是真的,恐怕這遊戲不是和平簡單的合宿遊戲,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又或是殺手所言只是幌子,目的是讓跟他在一起的人不要靠近海邊,那海邊是有他們勢力想隱藏的東西?
斯諾憶起自己漂上岸的情景,沿路沒發現任何異樣,當然他畢竟不熟牆外,如果真有異樣他大概也發現不出,只有海裡有危險這點確實是真的。
想更進一步確認,還得先把殺手抓出來,一方面作為回饋給少年們的情報籌碼,一方面藉由其他參賽者的手,狠狠修理殺手一番。害他裸奔這筆帳必須算完,他才離開。
斯諾打理好自己後走出來,這個空間在淡黃色的照明棒光芒下清晰許多,是個簡陋的放映室和僅有四排座位的影視廳,像經歷過了戰爭一般,碎裂的木製長板椅東倒西歪——大概還包含他之前摔倒踹翻的——對木頭稀缺的牆內人來說簡直是暴殄天物。
影視廳內部角落左側和放映室前有著聽說是少年們自己為了防止他人靠近而拉上的黃色封鎖線,看起來與混雜的環境毫無違和。
兩名少年各拿著自己的照明棒在影視廳內忙碌著,身形偏瘦的黑髮棕眸少年正在一邊噴水一邊清掃地面,另一個金髮碧眼的少年則端著一個做工粗糙的水壺檢查。
金髮少年高挑的身形隱約帶著紫色氣息,他身著V領紫色毛衫,下身是深色皮褲以及黑色長筒軍靴,長相俊美,眉宇間的英氣使少年不會被人誤認是女孩,唯一格格不入就是少年還外穿一件端莊的紅色女式大衣,看來像是臨時跟別人借的,但在場尚未看到任何的女性。
相較於同伴,黑髮少年穿著打扮比較符合年紀,是簡單的長袖T恤與牛仔褲。
「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才好?」斯諾對少年們表達了謝意,並簡單自介一番,展現出無害與誠意。
「我是曼切。」金髮少年打量了一下斯諾,故作三八地捧臉眨眨眼,或許因為那對藍眸靈動有神,因此這番作態倒也不會令人反感:「一般來說應該要以身相許啦,但是我年輕貌美、英俊瀟灑,這樣我太吃虧了。」這嗓音就是借他衣服的那名少年,這一看果真跟他一開始見到的女孩身形差了許多,真不曉得為何還是會下意識覺得是同一人?
另一名黑髮少年看起來是擦了手去拿了乾糧,但在看到斯諾後,整個人抱著乾糧幾乎要縮成一團,臉色發青,很努力才從顫抖的唇中擠出一句話:「您、您好,不、不客氣,我⋯⋯我叫榊影。」
曼切噗了一聲,拍拍榊影僵硬的背脊:「不要怕不要怕,就說平常該多陪我看鬼片練練膽子嘛。」
斯諾雖見慣了害怕的眼神,這種像在被人提起說他不像人類這件事,依舊令他煩躁。不過看在少年如此害怕也努力回話的份上,他就不計較了,但金髮少年的話語真令他有捏死臭小鬼的衝動,無奈拿人手短,這份怒火他只能吞了。
「好啦好啦,別瞪了,我朋友都嚇到要鑽地洞了。」曼切拍拍榊影,走向斯諾:「走啦,帶你去衛浴區梳洗,看能不能像樣些。」
意外地什麼都不用問就能得到衛浴資訊,這讓斯諾心情平衡了點。
曼切還指著斯諾爛掉的襯衫:「那個也帶著去扔了,我可不想在屍臭中過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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